太后的想法,容侯多少能猜到些,他也曾与自家夫人商议过,最终决定顺其自然。若幼宁喜欢太子,便随她,幼宁不喜欢,大不了日后向太后推拒。
后宫在容侯看来没他人想的那般好,也没他人想的那般可怕。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处处以她的喜好为先。
何况他这些日子观察太子,知道燕归品性不错,就算介于太后和自己,也定会好好照顾幼宁。
但,想是这么想,真碰见了容侯心里就泛酸了。
琢磨了番,容侯大手一挥,“走,幼幼,爹爹带你玩儿去。”
幼宁欢快应声,把玉匣往旁边一推,往容侯大腿扑去抱住,“爹爹,那今天幼幼就不练字啦。”
容侯哂笑,“小滑头,那今日就不练字吧,回头你娘若责怪你,就说是爹爹允许的。”
“爹爹最好了!”小姑娘被抱起,在容侯脸上连连印下口水,令容侯笑得合不拢嘴。
容侯决定带自家闺女去老友府中串门,容夫人有事回了平江一趟,容云鹤又忙各种差事,他实在不想父女两孤零零用膳。
容侯曾连任三次春闱主考官,这位老友乃当时副监,名林修,比容侯约长那么些年岁,如今已致仕在家含饴弄孙。
听管家报宁安侯来访,林修大为诧异,亲自起身相迎,不住抚过白须,“侯爷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令小民倍感荣幸啊。”
容侯不满扫去一眼,林修笑了笑,不再客气,瞟了眼容侯身旁的小姑娘,更乐了,“终于肯带你宝贝小闺女出来了,长林?”
关于幼宁出世后的事,容云鹤与容侯的做法别无二致,想见的人通通不给见、不给打听,更别说亲近。
林府曾位列容侯心中的禁地前三,因为林修别的没有,就孙子多,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几个,而孙女一个影子都没瞧见。
阳胜阴衰,林府盼个姑娘盼得眼睛都绿了,容侯哪敢牵自家闺女来。
今日总算破例了。
所以林修高兴极了,孙子多是好,可太多了也让他愁,全是喜欢爬树练武打架的臭小子,一个暖心的小棉袄都没,他早就盼着这么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了。
初次见面,怕吓着小姑娘,他没敢太亲近,让仆从上了杯香蜜,温和笑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多大啦?”
幼宁对这个满脸慈祥的白胡子伯伯颇有好感,“叫容幼宁,伯伯可以唤我幼幼,幼幼已经六岁了。”
声音奶绵绵的,答得又极有礼貌,听得林老爷子心肝都发颤,直道这小闺女就是不一样,瞧着就可人疼,不像那些臭小子看着就欠揍。
“已经开蒙读书了吗?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伯伯让人去给你备上。”
幼宁又软声细语回了几句,让林修越看越喜,美滋滋地想着,要是能让哪个孙子和长林这闺女定个娃娃亲,岂不甚好。
容侯哪看不出老友这心思,他就是不说话,笑眯眯看着林府上下变着法儿讨幼宁欢心。
林修召开管家,“小公子们呢?”
“都去城郊的练武场了,估摸得午膳后才能回,可要老奴派人去催催?”
林修黑脸,“罢了罢了。”
从练武场回来就是一群泥猴,他还担心吓着小幼幼呢。
逗了幼宁许久,林修才带两人去往府内竹林。
林中有座竹制小屋,是林修亲自一叶一竿制成,夏日避暑最是舒适,也作书屋,没林修允许府中无人敢进。
屋前辟出一圈小院,院中摆了两根竹筒,一滴水一蓄水,滴答和竹筒点地声清越入耳。
林修对容侯道:“这是惊鹿器,本是用来惊醒鹿儿和一些小东西,我见其颇有禅意,便学来了。”
名为惊鹿器,却半点无法惊扰竹林雀鸟,甚至在清水滴落时还有不少鸟儿飞来轻啜,幼宁看得目不转睛,入迷时干脆蹲下来不走了。
林修给她一把谷粒,“这里鸟儿不怕人,在身前洒上一圈,它们便会来啄食,要不要试试?”
幼宁意动,小心翼翼洒了一把,便开始巴巴看着不动。
起初雀鸟并未注意到这边,直到幼宁快蹲成木桩才有一只试探地往这边跳了跳,歪着脑袋似在打量绷着脸蛋一动不动的小姑娘,偶尔发出欢快的“啾啾”声。
幼宁下意识眨了眨眼,见小雀很快放下心,蹦到身前,又用小豆眼瞄来一次,便开始点着脑袋小口小口啄食。
有了第一只,不一会儿其他鸟雀也相继飞来,在团子木桩前站了大大小小十几只,“啾啾”声不断。
有几只蹦到幼宁肩旁头顶,让小姑娘开心极了,忍不住绽出笑容,小手微晃,那些雀儿惊慌了一瞬并未飞走,半晌,其中一只回过头好奇盯着幼宁,伸喙轻轻、轻轻啄了一下。
“呀”小姑娘下意识叫了声,肉乎乎的手捂住脸蛋,这下那些鸟儿真受了惊吓,扑棱棱几声陆续飞走。
小姑娘急了,伸手就要拦住,可鸟儿哪是她能抓住的,反倒让自己一个趔趄往松软地面栽去,啃了一嘴的谷粒。
疼倒是不疼,但失望忍不住,幼宁憋了憋,一泡泪水还是浮上眼眶,回眸对容侯招手,“爹爹……”
容侯正和林修看得乐不可支,还没来得及收回笑意呢,就撞见小姑娘委屈的眼神。
容侯咳了咳,将女儿抱起,领着她到竹栏旁,语中含笑,“幼幼,还有一只呢。”
幼宁一呆,疑惑望去,原来有一只黄色的小鸟吃得太多,肚子圆滚滚卡在了围栏那儿,正着急地“啾啾”叫个不停,就是飞不走。
容侯将鸟儿拿下握在掌上,“幼幼想不想养它?”
“可以吗?”小姑娘很快就自己摇了摇头,“鸟儿喜欢飞,幼幼不要关着它。”
容侯笑了笑,将小肥鸟放在女儿手心,“那幼幼就把它放走吧。”
幼宁有点舍不得,还是摊开手,小鸟笨重地跳了几下,啄了啄幼宁指尖,又跃到幼宁肩旁用绒羽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