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贾贴书也听说了?”
贾贴书哼了一声道:“那还不是,我正在对岸的单县视察河工,但今早就得知此事,眼下连山东的官场都知道了。眼下不是说你的百里缕堤能否修好,能保住今年大堤不被河水冲决,就已是万幸。你要我怎么向河督交代?”
林延潮道:“请贾贴书回去禀告河督,此事林某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交代?”贾贴书冷笑道,“怎么交代?眼下大堤上已是停工了,这桃花汛还有一个月就来了,若是你不将堤修好,大水冲了归德府怎么办?”
“这责任是你来担,还是我给来担?或者你要河督来当?”
贾贴书疾言厉色,其中敲打之意已是很显然了,他曾经过这一套拿下过很多官员。哪怕对方是气节清厉的清官,也没有不就范的。
林延潮闻言拱手道:“那自是不敢,那还请贾贴书教我一个法子。”
上钩了,贾贴书如此心道,但面上却叹了口气道:“林司马,我也是有心帮你,之前你若是肯听我的,在河道衙门那拿河工大料,那么就算大料不幸被烧了,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那边也不是不能再给你赊料,但眼下却是难了。”
林延潮听出弦外之音问道:“那贾贴书可否再帮我一次。”
“恐怕是晚了!”贾贴书端起架子道。
林延潮放下身段道:“若是事成,这小弟与贾兄感激不尽。”
贾贴书故意为难了一番,然后道:“也罢,谁叫我与老弟一见如故了。不过料价起码要比原来要再加三成,如此我方可试着与那些商贾说一说。”
“林老弟,你别嫌贵,眼下沿河各府县都在兴河工,料物正紧,除了这家,这沿河没一家商人肯赊你的账。”
“话是这么说,但本府这里还欠着料商几万两银子。贾兄这里又这么贵,本府哪里来的银子?可否便宜一二?“
贾贴书冷笑着道:“没有钱就欠着,但一文钱都少不得。眼下大明朝的地方官哪个不拉亏空的?再不行,还有一条狠计,就看你林老弟下不下得这手。”
“什么狠计?”
贾贴书道:“你这一次不是亏着几户料商的料钱,你身为地方官找个由头将他们抓起来,将钱给赖掉,若他们不就范,定个罪赔他们个倾家荡产的。”
林延潮闻言哈哈大笑道:“先是趁火打劫,再来个谋人性命家产,真是好一条狠计。”
贾贴书脸色一变问道:“林司马,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延潮道:“你们原来的料钱就比别人贵了七成,这再贵三成是多少?贾贴书,你还真当我林延潮是官场雏鸟,什么都不知道?”
“你教我此计,既铲出了竞争对手,又拿住了我把柄,真可谓一石二鸟啊。若我为官不慎,真答允了你,日后唯有听你摆布,否则连命保不住。”
贾贴书被说中心思,不由脸色一变,他没料到林延潮如此精明,竟看破了他的诡计。
“真是好心当驴肝!”贾贴书勃然作色道,“林延潮,你没有救了,等着朝廷责罚吧。我话放在这里,朝廷问罪下来,看看这河南有谁给你收尸!”
说完贾贴书拂袖离去。
正待这时,府衙捕头入内,与林延潮耳语了几句话。
林延潮斟酌片刻,看向正跨过门槛的贾贴书,陡然厉声喝道:“将此人给本官拿下!”
林延潮话音一落,府里的几名门子二话不说,将贾贴书拿下扭回屋来。
贾贴书愤然,用手指着林延潮道:“林延潮你作什么?你不要命了?连河道衙门都不放在眼底了吗?”
贾贴书奋力挣扎,但左右之人都是林延潮心腹,哪个肯放。
林延潮笑了笑道:“贾贴书,何必走得那么急呢?既是来了,不妨在舍下多盘桓几日。”
贾贴书怒道:“我在你这里盘桓什么?放开我,我要回府。”
左右不理。
贾贴书脸上的怒色,已成惊恐,他开口道:“林延潮你作什么,你竟敢拘谨朝廷命官?”
林延潮一晒道:“小小贴书,也敢自称朝廷命官,在河道衙门行走久了,连自己本分都忘了。本官告诉你,你犯上事了,这河工料仓被烧之案与尔有关,你现在就府衙大牢住上几日吧!”
林延潮一句话下,贾贴书顿时面无血色,大声尖吼道:“林延潮,你敢陷害我!来人啊!来人啊!”
“找死!竟敢在府衙重地喧哗!”
左右之人当下几个巴掌过去,贾贴书顿时满嘴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