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1 / 2)

“你,你为什么打我?”鄂布尔很是委屈。

“你又为什么要打他?”东珠指着站在角落里已经看傻眼的福全。

鄂布尔没说话。

东珠又说:“因为他眼睛不好,你们就仗着自己比人家有力气,比人家强势,你们就欺负人。我打你就是想告诉你,千万别瞧不起人。你厉害,自有比你更厉害的人。若是仗着自己比别人强就随意欺负人,自己也会受报应的。”

东珠说完又走到福全面前:“你也是的,你眼睛不好,又不是腿脚不好,别人欺负你,你就任人欺负,这样长大以后也是个无用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眼睛虽不好,可这又不是你的错。但是若你事事胆小退让不知进取,往后成了一个无用的人,就是你的错了。”

这番话,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偏她如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说出来,让福全一时难以消化,只怔愣在当场。

那一日,当所有人都散去的时候,他躲在浮碧亭下的假山后面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他便立誓,这一生,他不会去欺负别人,但也绝不再懦弱胆小、任人欺负。

从那日过后,他比健康的三阿哥玄烨还要努力学习摔跤、练习骑射,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她说得对,自己的手脚还是好的,不能自暴自弃、甘心当个残废。

“爷,走吧。明儿一早还要跟皇上去奉先殿祭祖,接下来还得给太皇太后和各宫请安贺年呢!”小六子的催促声打断了福全的回忆。

看到站在雪地里冻得缩手缩脚的小六子,福全赶紧解下自己的皮大氅披在小六子身上,小六子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爷,这怎么使得?”

福全没再说话,只快步向乾东五所走去。

虽然天寒地冻,雪花纷飞,但是他并不觉得冷。

咸安宫宁太妃殿里。

柏姑姑自外间入内,放好了棉帘子,悄悄走到炕边原想给宁太妃掖掖被子,谁承想冷不丁被宁太妃抓住手臂。

只听宁太妃声音发颤:“秋叶,你说福全,会不会犯糊涂啊?”

柏姑姑愣了愣,赶紧安慰:“太妃这是怎么了?您遇事一向沉稳淡定,如今怎么无端紧张起来?”

宁太妃索性坐了起来:“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自从昭妃到了咱们咸安宫,我就觉得福全的心思跟原来有些不一样。原本还只觉得是我自己瞎嘀咕,可是……你可记得九月里,苏麻喇姑来咱们这里,对我说的那些话吗?”

柏姑姑坐在宁太妃的炕沿上,撇了下嘴,哼道:“她那样说,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是一阵风吹过也就散了。什么年轻叔嫂要避嫌?咱们爷一向沉稳自不必说了,那常宁才多大点?根本还没成人呢,那些话哪能当真啊。依奴才看,慈宁宫的太皇太后也真是闲得太久了,总要生出些事情来。好端端的,又要瞎折腾。”

“嘘,你轻声点。”宁太妃制止。

“怕什么,咱们都是身处冷宫的人,她还能怎样?”柏姑姑眼中渐渐浮起一丝水雾,“主子,不是我不懂规矩,自打当年从朝鲜千里迢迢来到大清后宫,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宫中的事,秋叶怎能看不明白?秋叶是想,您和王爷一味地忍让,一味地作小,苦熬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盼着王爷封了爵,又在外面建了府,只等王府一建好,你就随王爷出宫去。就这么个当口,她又整这些个事让您心烦,不仅让苏麻喇姑来提点您,还把咱们王爷在寒冬时节派到北边老城去弄那个苦差事。你说咱们招她、惹她了?这欺负人,也太过了!”

宁太妃听了,也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害怕,我真是害怕。想想当年贵太妃,十一阿哥博果尔也是才刚十四就封了王,在宫外分府单过,贵太妃跟过去没享两年清福,便惹出那桩事情来,博果尔生生被逼死,贵太妃也疯了。我真怕,我的福全会走博果尔的老路!”

柏姑姑越发沉了脸:“太妃甭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了,奴才冷眼瞅着,那昭主子跟当年乌云珠可不一样,乌云珠一味地委曲求全,最后害人害己。昭主子可是极有主见的。再说了,奴才看着,她对咱们王爷绝没有那个心思。”

宁太妃叹息连连:“话虽如此,可是福全?你没看福全这么些年,他何曾主动和女人说过话。当年柔嘉公主、翠花公主、端敏格格可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每每见了面,他也是一低头就过去了,看都不看一眼。可现如今,你没见他每次来到咱们这里,那后院就跟勾了他的魂一般,总要找个由头过去看看。”

“太妃别担心,许是皇上有交代,咱们王爷帮着皇上去看的也说不定。再说了,奴才还有个主意。”柏姑姑想了想,“今年开春,新一届的秀女就进宫了,奴才托人早早去打听打听,看这一届的秀女中,哪家的姑娘性子温良本分,您便去求了太皇太后给咱们王爷赐婚。这样一来,也表明了咱们的心意,太皇太后那边的疑心也可以消了。咱们王爷有了福晋管束,自然就好了。”

“真的?若真能如此,当真最好。”宁太妃点了点头。

“太妃放心!”柏姑姑越发肯定。

(《清宫谋》中 完)

清宫谋(第三册 )

第一百零一章 明惠被害命将绝

后海园子在北海的北边,据说在元朝时这里还是著名的港口,曾经繁华至极,在水面上每日往来的南北商船熙攘如织。正是“十里藕香连不断,晚风吹过步粮桥”,两岸也是店铺彼邻,宛如江南秦淮。但后来随着通州码头的开通,便渐渐繁华不复。

原来宽阔的水域与周围独特的景致被王孙贵戚们看中,纷纷用来建园,所以亭台楼阁、堆山水池甚多,是观景的佳处。大清开国以后,这里连同北海、西海、前海等一并被划为皇家园林。冬日冰嬉,夏时赏荷,春季观柳,秋时落缨,一年四季皆有美景。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对于重症缠身的纳兰明惠来说,并不是一处休养调息的好居所。

园子水域北面,有几处用来观景的亭台,这里四面开窗皆可观景。亭台之上,向北可观紫禁城高大的宫殿,景山、北海也清晰在目,朝南则可看清那一汪碧水。然而此时正值隆冬,水面已凝结成冰,人还未近身,扑面而来的寒气便让人瑟瑟发抖。

就在观景亭台西侧,有一处很是狭小的院落,院内正房只是一明两暗的三小间,东西两侧一排小屋尽是灶台,这原是预备后宫游幸时,让宫人们歇脚和为主子准备膳食的地方。而此时,纳兰明惠就被安置在这里。

躺在硬生生的床榻上,看着屋里沾着灰尘的幔帐,还有那不断将冷风透进来的窗纸,纳兰明惠的心越发冷了。

隐隐地听到竹韵又在小声抱怨:“这地方能住人吗?他们也太心狠了,放着北海园子那么多宽敞洁净的殿宇不让咱们去住,偏选了这么个地方。这里又阴又潮又腌,没病的人也能住出病来。”

“你且省省吧。我看他们是认准了咱们主子好不了了,那北海园子当然比这里好得多,每年夏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要去住上一两个月避暑,就是皇后也喜欢把宴席办在那里。所以自是不愿意咱们主子在那儿咽气。而这儿,他们几年也不来上一次,想来自是无碍的。”蕊香一边说,一边往里看了一眼,见纳兰明惠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便又叹了口气,“从宫里带来的药也已经吃完了,还是不见好。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呢?”

竹韵进了里间,给纳兰明惠掖了掖被子,见她的面色似比平日要红润,不由得伸手在她额上摸了一把,这一摸倒好,把她吓了一跳,立即嚷开:“天哪,这怎么又烧起来了!这可怎么好!梁太医说过,若是烧起来,就怕是不好了。”

蕊香听了赶紧进屋,也在纳兰额上摸了一下,自然心惊:“这屋里太潮,这被子又硬又湿,都能拧出水来,好人也经不住啊。你快去,看看眉儿那边火盆拢好没有,赶紧端进来。我去宫里找人。”

见蕊香急匆匆地出了屋,竹韵赶紧去叫眉儿,在纳兰明惠床前摆了两个火盆,又是烧了热水倒了茶,可是这个时候,纳兰明惠怎么也叫不醒了,茶才灌进去便顺着嘴边流了出来。

“主子不会是已经不成了吧?”眉儿见了,吓得直哭。

竹韵伸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别胡说。你快去把咱们带来的那几件厚衣裳拿出来,都给主子盖上。”

眉儿一边抹着眼睛,一边赶紧翻开箱子,拿了两件棉大氅给纳兰明惠盖好。

竹韵看了看时辰,嘴里嘟囔着:“蕊香怎么还不回来?真是急死人。”

眉儿道:“这里离宫门还有好大一截,蕊香姐姐就算进了宫,还要去太医院,等请了太医再来,怕是还要等上好一会儿。”

“真是急死人!”竹韵急得直跺脚。

“竹韵姐姐,要不您在这里盯着,我出去看看出了园子,这附近有没有医馆。”眉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