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路上也没有旁的消遣,南宫玉韬便逗着孟七七玩,“来表哥这,表哥这有美酒佳肴。”
孟七七从知道了马车幔帐里挂着的是活人头发,就一直坐在紧靠车门的角落,浑身紧绷,时刻准备着跳车逃生,就连南宫玉韬的长相都没心情去关注了。闻言她终于看了这位变态表哥一眼,眼神的含义是:你逗我呢,这马车哪来的美酒佳肴。
南宫玉韬显然是明白了孟七七的意思。他躺着的这庞大而舒适的床下有三个抽屉:一个装满了酒,一个装满了佳肴,最后一个却装满了香料。
孟七七看着他将三个抽屉一一打开,不由得眼睛越睁越大,这个表哥是变戏法的吧。她暂时忘记了对活人头发的不适应,踩着柔软舒适的虎皮毯,小步小步挪到南宫玉韬身边去。
他身上有一种似兰似麝的香气,中人欲醉。
孟七七老脸一红,低头看抽屉里的东西。
只见第一个抽屉里装着十二个纯金打造的圆瓶子,上贴红签,标着十二种酒:从女儿红、花雕、竹叶青、梨花白到西域葡萄酒都有,瓶子看着不大,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孟七七双手抱了一瓶“梨花白”,使出吃奶劲的还险些摔在地上。南宫玉韬勾勾唇角,轻轻接过酒瓶,解救了这只蠢萌的小表妹。
第二个抽屉里却是装满了天南海北,你所能想到的极品佳肴:长白山的烤鹿肉,极北洋的熊掌,江南的蛇肉,金华的火腿……总之,孟七七能想到的好吃的菜肴,都在这里了。她感到口水快要流出来,忙悄悄吸了吸嘴巴。她感到南宫玉韬好像笑着瞥了她一眼,她没好意思看回去。
第三个抽屉,南宫玉韬打开到一半,瞅着孟七七,忽然低声道:“给你看这些还太早了些……”他笑得有点坏,慢慢把半开的第三个抽屉又合上了。
孟七七:……妈蛋,你把话说清楚啊!你这样半遮半掩,我会联想到催·情·香那种羞羞的东西上去的啊!
这个表哥哪里是史书上淡泊名利、质朴天然的军师啊!分明是个奢靡恶趣味的公子哥儿啊!明目张胆用违反律令的马车啊!马车里还装了好多奇怪的东西啊!
不过南宫玉韬现在的确有嚣张恣意的资本。因为从孟七七她娘那边算起,他是孟七七的表哥;从孟七七她爹那边算起,他还是孟七七的表哥啊!一言以蔽之:孟七七她爷爷是皇帝,南宫玉韬他外公是皇帝啊!
而且南宫玉韬是长公主孟姣晏的独子,而长公主孟姣晏是毓肃帝在所有子女中最宠爱的一个。
如果按宠爱程度来说,孟七七她爹和她三个皇叔加一块,都拼不过一个长公主孟姣晏啊!
孟七七瞅着南宫玉韬,内心的小人咬着手绢默默流泪:算了算了,看在你这张让女人都嫉妒的妖精脸上……你去跟战神配一脸好了!
☆、第7章 爷爷窝们一家好乖哒
南宫玉韬跟上官千杀是一起从西域回京的,结果上官千杀比他早了快四个月进京了,南宫玉韬这还在路上。2333,这么一想,孟七七顿时觉得她这位表哥碉堡了。
据她观察,南宫玉韬之所以会这么慢,是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个完全的享乐主义者。
这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啊!结果居然随行带了七百多随从,不是士兵,是随从!专门伺候他吃喝玩乐,帮他把劳累的路途变成游赏之旅的人啊。再对比孟七七她爹,全家被赶到房州来,也一共只有三百个随从。
南宫玉韬往房州一来,孟七七她爹的别宫竟然住不下他的随从,只好分到府衙去一批,又分到驿站去一批。
这么一比较,究竟哪个是皇帝亲儿子,哪个是皇帝外甥,简直不太好区分了。
南宫玉韬带来的礼物也很厉害。他送给孟七七的,乃是著名的“瑟瑟枕”,由一整块巨大的蓝宝石雕成。孟七七把瑟瑟枕抱在怀里,内心口水流了一地,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哇,表哥竟然眼都不眨就送人了!这绝对是本朝数得上的大土豪啊!必须抱紧大腿!
最近她爹一头扎进酿酒里了,南宫玉韬竟然就送了早就备好的各种名酒,附上一路而来抄录下的民间酿方。孟七七顿时肃然起敬了。这说明南宫玉韬在月余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她家在房州的动向。果然他这七百随从也不只是用来吃喝玩乐的。孟七七原本以为她爷爷才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特务头子”,这么看来,她这位表哥也不逞多让嘛。
说到她爷爷,她爷爷最近要过六十大寿了。
然后就是她爹很忧愁,不知道该给老爷子送什么祝寿好。
前几年,每次她爷爷要过生辰,她爹就愁得跟死了爹一样(2333……泥垢!),怕这个不够好那个不合意,惹怒她爷爷招来祸事。今年她爷爷六十,是个大生辰;所以她爹的忧愁也就特别浓。
南宫玉韬是准备了一尊玉佛,半人大小的羊脂玉,柔和细腻,通体上下没有一丝瑕疵,简直是价值连城。
再看她们一家,养着三百人吃饭,已经是要拙荆见肘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寻摸这么贵重的礼物?她爹手里倒是也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古物,只是……都盖着宫里的戳,是当年她奶奶或者爷爷赏下来的。拿着宫里赏赐的东西献给她爷爷做寿礼,就跟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把她上次给你庆生送你的东西原样退回去一样。妈蛋,这是要绝交啊。一般朋友绝交也就算了,关键她爷爷可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物,跟他绝交,简直就是自绝于人民,不想活了啊。
晚上她家请南宫玉韬一起用膳的时候,她爹席上不由得也提到了这件烦难事儿。
孟七七相对于她家人来说,心理压力要小一点,不是那么怕她爷爷。因为她知道历史上她爷爷最后没弄死她爹,据说是她娘弄死了她爹的(……)。她听了中年老爹之烦恼,坐在小板凳上,两条腿儿一荡一荡的,随口道:“爹,你把自己酿的酒送给爷爷呗。”
孟老爹忧愁脸,不过还是挺耐心给他闺女解释,“送咱们自己酿的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当做添头送上去也就算了,当做正经生辰礼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这倒也是,真是普通升斗小民,只把自己酿的酒当做生辰礼物送给爹,那是没什么;但是毕竟她爷爷那也是一国之君呢。
李贤华女士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孟七七荡腿玩的举动,轻声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样拿得出手的古玩,待明日照着册子看看。”又笑道:“松淼(南宫玉韬的字)难得来一次,当着孩子,咱们不说这些话。好好用膳吧。”
孟老爹又叹了口气。
南宫玉韬说话了,“叔父何须如此忧愁,松淼倒是觉得方才小表妹的提议不错。”
孟老爹有点愣,“送……送酒?”
“正是。”南宫玉韬微微一笑,可惜手中没执羽扇,不能让他做出半仙的样子来,“别宫一砖一瓦都是皇上赏赐于叔父的。叔父如今是什么情形,还有谁人能比皇上更清楚?送自己酿的酒,礼虽轻,情谊却重。况且皇上六十大寿,各处奇珍异宝只会流水价般送上去,一般凡品也入不了皇上之眼。”
“这……”孟老爹有些犹豫,“只送酒,你外公真不会不喜?”他被放到房州已经近四年,对京中情形完全不知,与他爹也很少有机会往来。反倒是眼前这个小外甥,长随母亲居于京都,又受皇上喜爱,经常往来于宫廷。只怕对皇上如今的性子,南宫玉韬更清楚些。此刻见南宫玉韬也这么说,孟老爹便有一半信了。
南宫玉韬能以军师之名流传后世,证明他本身绝对是个计谋百出、绝顶聪明的人。他整天跟聪明人打交道,乍见了他三叔安王这一家,顿时觉得这家人蠢得好有喜感(……)。看到别人发蠢,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儿。南宫玉韬心情好了,也就发发善心,随手指点他三叔一番,免得他三叔把自己愁死。
“更何况,”南宫玉韬眼波轻转,一派风光霁月的模样,“皇上如今正是最爱安贫乐道、本分守己的臣子。叔父若是有平时写下的诗词,譬如写房州山水人物的平和之作,不妨一并进呈,好教皇上也知晓您在此地的生活。”他也知道这位三叔父好吟点歪诗。
卧槽!孟七七对她这小表哥刮目相看!
只送酒简薄,加上两篇“写房州山水人物的平和之作”,登时这礼物的境界就不一样了啊!
这礼物传达的意思就从单纯庆生,变成了:皇上啊,您让我们乖乖的。我们如今真的好乖啦!我们到这地儿来就是看看山水,观观民俗。虽然我们很穷(穷得只能送点自己酿的酒了),但是就这一点酒我们也是想着您酿的啊!我们看到的一山一水,都想跟您分享啊!所以……不要对我们有什么担心啦,去调·教另外三个儿子里的熊孩子吧!
孟七七懂了,她爹当然也懂了。
她爹只是跟南宫玉韬这种奇葩比起来蠢了些,跟一般老百姓比起来,那还是算聪明的。老孟恍然大悟,夸南宫玉韬,“果然少年了得啊!”于是饭也不吃了,直奔书房,取了这两年的窗课本子,选了三首平和冲淡的,认认真真誉写下来。
其中两首写房州人物的,一首山翁,一首渔翁。
一曰:山翁避暑在山中,竹簌松涛面面风。三乐启期何所事,朝阳睡到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