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海这口刀上有绝活儿,砍人之前先含一口黄酒喷在刀上,正所谓“黄酒配钢刀,砍头如切糕”。大多死囚到得法场之上,已吓得体似筛糠、屎尿齐流,俩眼就盯着引刀。李四海行至死犯身后,反手握刀,刀随身转,快似闪电,没等死囚明白过来,人头已然落地。脖子上有筋有骨,轻易砍不断。别的刽子手都是正手抡刀、腰腿使劲儿,将上半身的重量全压在刀上,骨断筋折才砍得掉人头。李四海反手抡刀,断筋留皮的本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二一个了,这是他的绝活儿。对枭首示众的十恶不赦之徒,下刀却绝不容情,让他们一个个身首异处,以正国法。李四爷的刀法快,一刀下去人头落在地上滴溜溜乱滚,脑气未尽,有的还会张开嘴咬土。据说他曾砍过一个江洋大盗,却也是个不怕死的豪横之人,让李四海给他来个痛快的。李四爷面如冰霜手起刀落,人头落在地上拧眉瞪眼,口中还喊出了一句“好刀法”,这才气绝而亡,可见李四海这把刀有多快,在天津卫人称金刀,刀不是金的,刀法却值金子。
按照以往的规矩,刽子手在法场上杀人之后不走回头路,好比说出西门杀的人,回来交差的时候要从其他门进来,一路上不能与人交谈,谁喊也不能回头,径直走到衙门口朝法堂上一跪,三班六房的衙役们过来,手持毛竹板往刽子手身上拍打几下,这叫“打煞”,并不是真打,来两下意思意思就得。打完了以后,当天晚上不能回家,要到城隍庙或土地庙里过夜,以免将这一身杀气带回家去。
您听别的说书先生说了:“那一日刑部快马加鞭送来杀人的公函,命刽子手明天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刽子手接令把杀人的钢刀从屋里请将出来,在当院蘸好了水,磨得利而又利,那真叫刀宽背厚刃儿飞薄,杀人不见血光毫。紫微微、蓝洼洼,霞光万道,瑞彩千条,人见了人怕、鬼见了鬼惊,只等转过天来砍头如切瓜!”老道我告诉您各位,凡是这么说的,都叫胡说八道,从没有这么干的,杀人的鬼头刀能搁在家里头吗?那还住人不住人?您别说家里,衙门口都不敢放。北京城的刽子手,刀都是用红布蒙起来,放在德胜门外的土地庙里。
回过头来咱们再说李四海。少时跟师父学杀人,白天砍冬瓜、晚上砍香头儿,刀法练得出神入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到了二十多岁便可独当一面,堪称刽子手这一行里的翘楚,在天津卫赫赫有名。三十岁头儿上结识了庞三爷,义结金兰成为莫逆之交。没事儿的时候庞元庆也劝他:“干兄弟你这一行的,提起来令人敬畏,国家的王法纵有千目万条,到最后用的时候可都落在你这一刀上,正所谓为盗杀人,天理难容;执法杀人,为国尽忠,此乃上九流的差事。不过你总要娶妻生子传个香火,不如趁早金盆洗手封了刀,到时候哥哥帮你开个买卖,那才是长久之计。”
李四海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想一辈子干这个行当,不过衙门口如今全指望他这两下子,换个三脚猫四门斗的主儿,还真接不住这口刀。他对庞三爷说:“兄长所言极是,可人在公门内,很多事身不由己,等再过三两年,我一定会向上官请命封刀,奔别的道路寻个未来。”
庞三爷想劝李四海封刀改行,李四海也有这个心思,因为刽子手杀的人多了,说不定会砍什么人的脑袋。过去的刽子手出一趟红差,衙门口给二两银子的犒劳。二两银子真不算少,可也分跟谁比,比起庞三爷还是天差地远。
庞三爷是做生意的商人大财主,钱有的是,又仗义疏财,到处交朋友,天津城没一个不说他好的。怎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有一次他居然得罪了皇亲国戚,那还了得,被人胡乱安上了一个罪名,定了一个秋后问斩。亲朋好友上下活动,送钱都找不到门路,就是要他死。李四海也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无奈回天乏术,有心无力谁也帮不上这个忙。可叹庞三爷交朋好友,仗义疏财了一辈子,却摊上无妄之灾,要被绑缚法场,做这刀下之鬼。
书要简言,到了行刑这一天,刑场之上阴风飒飒、杀气腾腾,监斩官如十殿阎王,刽子手似飞天罗刹。小西关刑场设在一片开洼之中,围观的老百姓人山人海,将法场围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生怕错过这场红差。庞元庆背插招子,面朝西跪好了。监斩官见时辰已到,当即一声令下拔去招子,刽子手怀抱鬼头大刀走上前来。庞元庆定睛一看,捧刀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他过命的朋友、结拜的兄弟,天津卫头一把刀李四海!真可谓造化弄人,要问李四爷这一刀砍是不砍,咱们下文书接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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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老道将这一段书说了个口沫横飞,一众人等听得是目瞪口呆,那真叫说得解恨、听得过瘾,扣子正甩在嗓轴子上。听书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半熟脸儿,全在兴头上,拽上崔老道不让走,纷纷说道:“崔道爷您今天要是一走,那真是大德祥改祥记——缺了大德了!我回去这一晚上甭想睡踏实了,哪有这么勾人腮帮子的?李四海这一刀砍没砍啊?干脆我们再给您凑点儿,您一口气儿给我们说完得了。”
崔老道心中暗自得意,这个书当然不能说完,明天还得指它吃饭呢!于是按昨天那个山东老赶的样子,对众人说道:“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鸹奔山林,燕子麻雀上房檐。五爪的金龙归北海,千年王八回沙滩。书说到此为一段,明日咱再续前言。各位都回家歇了吧,欲知后事如何,咱们明天再说。”
人群中有几个昨天听过山东人说书的,对崔老道说:“少来这套,昨天那个山东儿说的就是这套,今天我晌午饭都没吃就过来了,结果连人都没见着,这不是坑人吗?崔道爷您这段也没下文不成?”
崔老道笑道:“诸位,老道我在这南门口连算卦带说书,可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全仰仗各位帮衬,一家老小才有口饭吃。您放心,那山东儿是个过路的把式,挣完钱就走了,这会儿指不定到什么地方了,老道我的家可就在天津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我一定接着往下说。我要是睡过头儿了,您上家里薅我去。”说罢冲众人作了个罗圈揖,分开人群扬长而去。
听书的众人见崔老道走了,也只得悻悻离去。这段书听得真上瘾,有人嘴里还不住地念叨:“这一刀到底砍没砍呢?李四海真能亲手砍了自己的结拜大哥?这个崔老道是有糖舍不得吃,他还拿咱一把。再说了,他不是个老道吗?怎么出来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放下听书的不提,单说这个说书的崔老道,在众人面前尚有一份收敛,端起架子一直绷着,这会儿只身一人走在街上,摸摸怀里的这一大把铜钱,好悬没笑出声儿来,真是没少赚。大鱼大肉买了不少,又扛了一袋白面打了一壶酒,回家熬鱼炖肉擀面条,一家人连吃带喝赶上过年了,直吃得胸口顶到下巴颏,脱鞋都弯不下腰了,撑得半夜睡不着排着队在院儿里溜达,饱嗝儿一个接着一个,打起来没完没了。
第二天上午,崔老道吃罢了早饭,慢慢悠悠来到南门口,一瞧,好家伙,已经有十几位戳在那儿等他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不眠人”。崔老道心中窃喜,架势可还得端足了,迈开四方步,不紧不慢行至当场,冲几位抱拳拱手:“老几位来得挺早。”
这其中真有替古人担忧的,对崔老道说:“敢情,昨天您说不讲就不讲了,拂尘一甩走得倒是干脆,我这一宿没睡,净剩下琢磨了,李四海那一刀到底砍没砍?不砍是不尊王法,刽子手也得掉脑袋,如果当真砍了,庞三爷不就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崔老道看了看听书的人越围越多,都不用他唱太平歌词圆粘儿了,便对周围的人行了一礼,说道:“这位爷问得好,李四海这一刀如若不砍,不仅有违王法也得掉脑袋,还会有别的刽子手来砍,庞三爷的项上人头照样保不住;可要是砍了,对不起过命的朋友,庞三爷对他有多好?有朝一日两个人在阴曹地府之中打头碰脸见了面,提起这一刀来可不够交情。咱们饭得一口一口吃,话要一句一句讲,至于后事如何,您还得听老道我接着往下说。”说罢将手中的拂尘一掸,端上一个架势,这才书接前文:
甘罗早发子牙迟,
彭祖颜回寿不齐;
范丹命穷石崇福,
算来一切只争时。
上文书正说到庞元庆庞三爷遭人陷害,定成一个秋后问斩的罪过,这叫斩监候,说白了就是凑一批人,等到秋后一并处决。过去杀人有时节,等到秋风扫落叶之时,天地之间一派肃杀之气,这是专门处决死囚的时候;也有杀得快的,那叫斩立决,比如处决国家的反叛,向来不拘时日;另有一个斩监候,也是掉脑袋的罪过,只不过没定日子,先收了监,先关在里头,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杀,留给本家一个上下打点的机会,把该送的钱送到了,兴许就不杀了。
庞三爷虽然不是做官为宦的,却是家财万贯,在天津城的名声也好,又有一个过命的朋友在衙门口当差。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花钱,买条人命又有何难?可无奈他惹的人来头太大,乃是皇室宗亲,大清国的一位王爷让他死,那谁敢拦着?
大清朝皇室的爵位共分十二级,这位王爷的爵位排在头一等,次一等是郡王、贝勒,这些爵位父死子袭,按祖制一代降一级,好比亲王死了,儿子里只有一个人能继承亲王的爵位,其余的是郡王,郡王死了儿子是贝勒,贝勒死了儿子是贝子,贝子死了是褥子,褥子没了是席子,席子没了就剩床板子了。所以说亲王的爵位已经到顶了,非但如此,这个王爷还是铁帽子王,什么叫铁帽子王?这么跟您说吧,铁帽子王世袭罔替,甭管传多少代,一直是亲王,不用降级。当年康熙爷平三藩之乱,定下了异姓不封王的规矩,大清国二百六十年江山,总共只有一十二位铁帽子王,这位亲王的祖上正是其中之一,您说这个王爷有多大吧,满朝的文武百官谁敢跟他说个“不”字?
庞三爷是开绸缎庄的生意人,为人忠厚爽直,平日里交朋好友、仗义疏财,称得起是个大大的好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惹上铁帽子王呢?
这个话得从头上说了,庞三爷到处有朋友,各行各业干什么的都有,虽说他交朋友不论贵贱,可大多数还是从商的居多,这就叫“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做买卖的朋友之中有一位古连城古爷,是在北城官银号旁开珠宝楼的,积祖传了多少代的财主,天津城中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古连城是当家的大爷。
有一次赶上这位铁帽子王爷来天津,干什么来的呢?倒不是公干,说白了也是闲着没事儿上这儿玩来了。这位王爷也好看玩意儿,有时候看腻了京班大戏,换上便装逛逛天桥,吹拉弹唱、杂耍变练,瞧个新鲜。听人说天津城鱼龙混杂,也是个热闹所在,就带了几个随从,骑上快马连玩带走,来到了天津城。他这一来不要紧,把当地的官员都惊动了,免不了远接高迎,好吃好喝伺候。不用当官的掏钱,从古到今,攀附权贵的大有人在,听说王爷到了天津卫,城里的富商巨贾争相做东,就为了讨王爷的欢心,找个靠山。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说王爷不是皇上,搁在天津城也到顶了,谁能摸得准王爷的心思?指不定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儿办坏了,那可是杀身之祸!
这一天轮到古连城做东,包了下天津城最好的酒楼,由当地的各位官老爷陪同王爷赴宴。王爷当天的兴致不错,想在酒席宴前卖派卖派,心下寻思:你古连城一个开珠宝楼的土财主,卖的东西再好也不过是民间之物,能跟王府相比吗?我们王府中的奇珍异宝,随便拣出一样就可以让你心服口服。
酒过了三巡,菜过了五味,王爷喝得也差不多了,往椅子背上一靠,大大咧咧地说:“承蒙古老板做东,听说你是开珠宝楼的,想必见过不少好东西,我身边有个小玩意儿,谈不上多好,你给定定行市?”
王爷开口了那还有个不行?还没等古连城答应,当官的就在一旁谄媚:“我的爷,您这是要吓死他呀,王府的东西那还了得?连痰盂儿都是玛瑙的。他这肉眼凡胎的,哪配给您的东西定行市,您要是恩典,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就算我们在座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官老爷有吩咐,古家大爷古连城也不敢怠慢,讲了几句场面上的话,恭请王爷亮宝。
王爷的派头儿大,先让手下人将酒楼中的灯都灭了,四周登时一片漆黑,这才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足有鸭蛋大小,通体洁白、烁烁放光,把这屋内照得通亮。在场之人看了一个瞠目结舌,真乃好宝贝。在座众人没别的,一个字——捧!把王爷这颗宝珠夸到天上去了,玉皇大帝的帽子上都未必有这么一颗,当真是世间罕有,天上难寻,独一无二的奇珍异宝。
古连城看不惯一众官员溜须拍马的丑态,一时之间意气用事,开口说道:“王爷,俗话说要饱家常饭、要暖粗布衣,小民我斗胆,明日在家设摆两桌,请王爷和各位大人尝尝老百姓家的粗茶淡饭,不知王爷能否赏脸。”
王爷一听这倒也无妨,平日里山珍海味吃多了,老百姓家里的饭菜说不定别有风味,仗着刚才人前显贵心里痛快,当即应允了。谁知古连城请王爷去家里吃饭,却是别有用心,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想和王爷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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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子留到此处,崔老道又拿出小笸箩收钱。听书的也都知道,不给够了钱他不往下说,纷纷从怀里掏出钱来,你两个大子儿我三个大子儿往那小笸箩里扔。看着笸箩里又有这么三四块钱了,崔老道这才接着讲:
闲话休提,转天傍晚,古连城家里打扫得纤尘不染,门口更是张灯结彩,恭迎王爷来到厅堂之上。众人行过礼,古连城说:“王爷,今天您能赏脸到家里来,寒舍蓬荜生辉,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今这天气不凉不热正舒服,小人的后园不能与王府相比,却也颇有几分景致,小人已经置下酒席,想请王爷和列位大人饮酒赏月,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王爷贵为皇亲,可也知道客随主便,于是点了点头。一众人等在厅堂之内用罢茶点,天色也黑透了,在古连城的引领下,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王爷来到后园。一瞧这园子可真讲究,亭廊水榭、楼台殿阁、花草石木尽皆不凡,凉亭之中已经摆好了宴席。王爷之前挺高兴,倒背着双手走到亭子前,脸色突然往下一沉,怎么呢?瞧出古连城跟他显摆上了。亭中没有灯烛,桌上只摆了一个灯架,灯碗中稳稳当当托着一颗夜明珠,可比王爷前一天拿出来的那颗大多了,也更加明亮,光照百步,鉴人毛发,园中有这夜明珠,根本不用点灯。
王爷一看这意思,会不明白古连城什么用意?脸往下一沉,当时就不高兴,可还不好发作,仗势欺人反倒更让人家笑话,只好忍下一口气,好歹吃了两口,席间一句话没说。
这一桌上的人都看得出来,此乃古连城故意为之,存心与王爷争个高下,你还要不要脑袋了?竟敢与王爷作对,那是你惹得起的?却谁也不敢说破,免得王爷下不来台,气氛十分凝重,又不知找个什么话头,当真是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难受。好在王爷坐了片刻便走了,众人松了一口气,均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第二天一早,王爷就带随行人马返回了北京城,没过几日古连城被公差带去衙门问话,一进门不由分说先打了一顿板子,打之前当官的特地交代了一句“用心打”。这三个字干系重大,当官的如果不说这话,家里人再把银钱使到了,衙役们打起来也是啪啪山响、血肉模糊,却只伤皮肉不及筋骨,回到家上点儿药,过几天就好了;如若当官的说了“用心打”三个字,这意思就是往死里招呼,衙役三班手中的水火无情棍,一起一落实实在在招呼到古连城身上,足以将人打得半死。打完了拖到堂上,官府才告诉古连城为什么挨板子,诬陷他私藏失窃的大内珍宝,此乃欺君之罪,按律当万剐凌迟,赃物夜明珠上缴充公。
古连城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逞一时之快与王爷斗宝,惹下了杀身之祸。不过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那夜明珠也真不是他的,虽说他的买卖不小,却不趁这颗珠子,那么珠子是哪儿来的呢?找开绸缎庄的庞三爷借来的。庞三爷买卖做得大,平日又喜欢搜敛些奇珍异宝,因此上得了这么一颗稀世的夜明珠,乃是家中的镇宅之宝。这样的东西没有价,真论价钱能买下半个天津城。古连城为了在王爷面前显摆显摆,就去找庞三爷借宝。庞三爷和古连城是结交多年常来常往的朋友,二话没说借了夜明珠给他。他用过之后已经还给庞三爷了,如今打死也不能把庞三爷连累其中,想的是能扛就扛,扛不住大不了一死了之。
衙门口儿派人到古连城家四处搜查,掘地三尺没搜到夜明珠,回来又对古连城严加拷打,讯问夜明珠的下落。古连城是条汉子,咬住了牙就是不说,可架不住打得太狠,棒创发作死在了牢中。官府又挨个儿审问古家上下人等,那些个人亲眼瞧见本家大爷被活活打死,全都吓傻了,再让做官的一吓唬,便将古连城找庞三爷借宝之事和盘托出。官府托人将此事禀明王爷,询问接下来如何结案。王爷还在气头上,心说:姓古的不是东西,大庭广众之下取笑我府上无宝,让我丢人现眼下不来台,真真该死。这个庞元庆也不是良民,若不是他将夜明珠借给姓古的,哪会有这样的事情,此人也可恨,该杀!
当地官府明白了王爷的意思,该你庞三爷倒霉,王爷让你死,谁还保得了你?班头捕快旋风也似冲进庞家,如狼似虎一般拿住庞三爷,绳捆索绑带到公堂上。前边有车后边有辙,怎么打的古连城,也怎么打庞元庆。好在衙役三班都得过庞三爷的好处,又有李四海从中打点,这才没把人打死。屈打成招拿了口供,押到大牢之中,只等刑部公文回来,立即万剐凌迟。李四海和庞家的人使尽银钱上下打点,托遍了关系、找遍了朋友,一直疏通到了刑部。按照王爷冤枉庞元庆的罪名,进宫盗取宝珠那是反罪,按照大清律法该判磔刑,三百六十刀把人剐碎了。刑部的官员知道此乃冤案,又收了不少银子的好处,笔下留德改了一个“斩”字,案由改成收纳贼赃。不是他进宫盗的,但是收了这个贼赃,按律也得死,只不过不用凌迟,免受千刀万剐之苦,改成秋后开刀问斩,让庞三爷少受点儿罪,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命是没人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