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涟漪看着云飞峋,见其面容俊逸、眼神纯净,有一些心疼。惭愧地低下头去,脚边有一粒石子,踢了出去,“刚刚你在家中,想来被你娘骂了吧。”无辜的飞峋啊,她心疼他,但却也没办法,谁让他有了那样的家人。
飞峋老实点头,“恩,还挨了一巴掌。”
涟漪惊讶抬头,“还打你了?疼吗?”虽明知这话可笑,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飞峋是故意说的,就等着涟漪如此关心他,天色暗了下来,飞峋忍不住上前轻轻捏住涟漪的手臂,将其拥入怀中。
“喂,你干什么?严肃一点,我们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干什么还……搂搂抱抱。”苏涟漪挣扎,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被身材魁梧的云飞峋揽入了怀中。
云飞峋对苏涟漪,那真是朝思暮想,时时刻刻地思念,男人对女人的爱,当爱到了极致,根本保持不了冷静,不用一些肢体语言,根本无法表达这种真挚,舒缓这种相思。
所以说男人是下半身的生物,这并不为过。
云飞峋才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见,下人们见主人家亲热是正常,何况公主府伺候的大半都是宫中出来的人,更是不在意这种场面。“我很严肃。”
涟漪哭笑不得,本来略带沉重的气氛,被云飞峋这臭不要脸的行径搅乱,哪还有刚刚的压抑和尴尬。
实在挣扎不出,涟漪只能长叹一口气作罢,换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将两只手臂伸了出来,轻抚他刚毅的面颊,“为什么打?打了哪里?”
飞峋揽着她的腰,那姿势十分霸道,力气也很大,得亏涟漪身子还算结实,若是换了那种病西施,其后果想必十分严重。“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你对娘说的话了。”
涟漪一挑眉,“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飞峋赶忙摇头,“我哪敢?只不过……哎,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说着,低头,将脸埋入涟漪的颈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呼吸着,不知想着什么。
“我那么说你娘,你生气吗?”涟漪问。
飞峋还埋在她颈窝,想了一想,而后声音闷闷的,“有点。”
涟漪哭笑不得,“你个笨蛋,你这么老实干什么?懂不懂哄女孩子啊,你应该说不生气,你是帮理不帮亲。”话虽这么说,但若云飞峋真的说不生气,她反倒是觉得为人太过虚伪或冷血。
云飞峋就是这么个老实到让人踏实、笨到让人心疼的男人,他很少用语言去表达爱意,却一次次默默帮她。还记得日夜不休地帮她工作,还记得为了她实验的蒸馏酒,他烫了满手的水泡却不吭一声。
肩头有些重,但这种存在感却让人心头甜蜜,熟悉的气味缭绕,苏涟漪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小心放在他的头上,入手的是顺滑的发丝。
“恩,我不生气。”不一会,飞峋又道。
苏涟漪更是哭笑不得,“不生气就怪了,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无论其对错,但若是有人讽刺她、让她不开心,你若是不生气,那岂不是冷血不孝?”就如同……云飞扬一般。
暖暖的气,长长吐在涟漪的颈上,“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撕破了脸?”语调带着一些埋怨。
涟漪恶趣味的揉弄他的发,将他本来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发丝抓乱,那头顶发冠都有一些歪斜。“我若是不撕破脸,还指不定你娘要怎么刁难我呢。你从小在这种所谓名名门大户中长大,夫人怎么刁人,难道你没见过?”
“恩。”云飞峋怎会不知?
涟漪无奈地叹气,“我是进退两难,若是忍让能换来他们的谅解,我也不是不能吃亏受委屈的。被刁难,多蹲一会或干脆跪上那么一天,又有什么?但这样他们非但不会体谅我的忍让,还会坚定他们心中的谬误,认为我低贱,入了你们云家门是高攀、会给你们丢人。”
云飞峋可以理解,又无声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些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涟漪有些犹豫。
飞峋从她肩上抬起头来,“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涟漪敛了视线,盯着云飞扬的双眼,“这些话说出来好似挑拨一般,但飞峋你懂我,根本不屑在背后做这种事,但如今,你家人不仅没尊重我,同样,也没尊重你。”
云飞峋没言语,看着涟漪,目光中若有所思。
“若是他们尊重你,将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为何不顾你的意愿?明知你喜欢我,还前来刁难,难道他们也曾这般刁难过云飞扬或他身侧的姬妾?
云元帅也是兵营出身,指挥大军、上阵杀敌想来也不会少,但他带过姬妾上战场吗?没有,那为何你兄长无论怎么胡作非为,你家人、包括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涟漪语调平稳,为其讲解。
云飞峋慢慢放开了苏涟漪,在黑暗中无神远眺,远方,公主府的下人们正在掌灯,长廊、亭子、华屋外,将那灯点亮,长明一夜,第二日黎明后再一一熄灭。
“涟漪,你说的对,如今你受到这种待遇都怪我,若是我早一些建功立业,有了功绩和地位,他们也不敢轻视我、更不敢为难你。”被苏涟漪几句话点明,云飞峋顿时大悟,此时已完全理解了苏涟漪的主张。
在他的家族中,没有功绩便不被重视,没有地位便不被尊重,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对自家人。
大哥能胡作非为、频繁纳妾,但他却不能与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两人同父同母,差距在何处?——在功绩与地位上。
“我并非是目中无人,如今对你父母的不尊,也是被逼无奈,昨日我与云夫人针锋相对,云夫人回去后大发雷霆打了你;但相反,若是我委曲求全,她会如何?”涟漪呵呵笑了几声,面上是淡淡嘲讽,“她会回去讽刺你,说你找了个攀附富贵、拿不上台面的女子,我说的对吗?”
云飞峋是了解自己母亲的,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
“所以,我进退两难,无论怎么做都不对,还不如干脆放手一搏,针锋相对。此时云夫人虽恨得我牙痒痒,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她不敢再小看我,最起码不敢不尊重我。”
云飞峋长叹一口气,“也许,你是对的吧,但涟漪,难道你就不怕这事情闹大,最后我们二人背负沉重舆论,即便是在一起,也得不到认同,不被世人承认吗?”
“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方案,前有狼后有虎,缩头缩脑就能成功?做事就如同做生意,这天下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既然决定要做,就要事先料到后果、勇于承担,若是你怕,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做你前途远大的少年将军,我回岳望县继续当我的小商女,从前发生的种种,权当是黄粱一梦罢了。”苏涟漪冷冷道。
“苏涟漪,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怕事的人?我只是……只是……”飞峋生气,心中却矛盾重重,不知怎样将自己心中忧虑说出来。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为难的样子,很是心疼,“你夹在中间最是难办,我知晓。”那边,毕竟是他的家人。
而后,两人就在花园中沉默,天彻底黑了下来,也许要有雨,阴了天,天上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花园边缘才有几盏路灯,但烛火路灯却没什么光亮。
苏涟漪突然有一些迷茫,迷失在这黑夜中,忽然发现自己的行径实在可笑。她为了什么?图了什么?在岳望县中生活那么丰富多彩,也算是另一种呼风唤雨,明明可以做人上人富有尊严的生活,如今跑来京城中“高攀”?真是自虐。
若是云飞峋态度坚定还好,若是不坚定,她真真的自打嘴巴。
若她与飞峋真是那种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爱情,也许再来这么一场命运的抗争才能应景。但他们从前的感情就平平淡淡,如今有了这波折,想必……要彻底消磨平了吧。
就在苏涟漪暗暗自嘲时,突然被云飞峋抱了个满怀,趁着夜色,他热烈地亲吻她。
苏涟漪一愣,这是怎么个情况?两人的话题如此严重,他还有心思亲热?难道是吻别?
涟漪没抗拒,也没回应,就这么默默承受,心中带着一丝忐忑,不知他要作什么决定,是坚持?还是放弃。
过了好一会,云飞峋才放开她,喘着粗气,“苏涟漪,你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声音低沉沙哑,还带这一丝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