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妃眨眨眼。“母后,其实侯大人和唐大人也都是就事论事。”
“什么就事论事?打量哀家不知道吗?这朝堂上就没有纯臣,只要是当官的,就没有不争名夺利的!他们不就是看到这些年秦家在边关屡立战功,受到皇上嘉奖颇多眼红了?一个个的贪生怕死不敢动,现在好容易抓住机会,便赶紧想趁机大捞一笔!”太后冷哼,“他们以为战功是这么好捞的吗?现在哀家也不说,哀家就等着看,就连秦家军都打不过的,他们凭什么能将人打得落花流水!”
“唐大人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说不定还真有奇策呢!”平王妃小声道。
“我呸!”当初皇帝登基遇刺,病重之时,太后是协同太子一道理政的,对朝堂上那些朝臣争斗的嘴脸看得不要太清楚。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孙媳妇和孙子在朝堂上受到的压迫,再联想到现在在产房里九死一生的秦明兰,她老人家就气不打一处来,“若是真有奇策,那哀家可是要等着看了!可若是没有……”
冷笑数声,后面的话她就不说了。
此时侯大人刚走出皇宫,忽的又察觉到骨子里一阵凉意来袭,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唐大人得了皇帝的虎符,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见侯大人跟被雷亲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便上前拍拍他的肩:“侯大哥您不必太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只要咱们兄弟携手,还怕区区一个九皇子都拿不下?”
谁和你是兄弟了?论辈分,我可是长了你一辈!
侯大人心里没好气的道。要不是因为儿子辈里没有一个成大器的,自己一派的人又都是以自己唯马首是瞻,他又岂会放低身段到和这个要实权没实权,要帝宠没帝宠的人合谋?现在倒好,事情都还没开始办呢,他就已经被迫立下军令状一份。如今,他们是不得不打赢这场仗了!
想想就觉得窝火,侯大人冷冷推开他:“唐大人就别在这里和本官套近乎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该如何迎战叛军吧!”
“这个还不简单?只要侯大哥你将一应器物都给小弟我备全了,小弟我必定马到成功!”唐大人想也不想便道,口气倒是大得很。
侯大人见状冷哼:“你当是知道,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你胜了,我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败了,只怕不止我们二人,就连你我的家人都无法保全了。”
唐大人笑脸猛地一僵。“你说什么?不可能!我们军令状也明明只是说……”
“你以为上头说如何就是如何了?”侯大人冷笑,心里更是后悔。难怪秦明兰宁愿嫁给李潇然也要和他们家解除婚约,感情这唐家里头一个家主就是个拎不清的!
“现在秦家军节节败退,圣上本就恼火。我们又火上浇油,狠狠踩了秦家军一头,如果拿不出成绩来,别说皇上了,那秦家老将军就第一个不饶过我们!更别说今天我们将事情闹得太大,平王世子妃都被气得发动了,她要是能平安产下胎儿还好。一旦这孩子有个好歹,那必定都是我们的错!而且就算现在孩子没事,以后若是孩子有事,我们也必定是被责怪的对象!”
越想他心里就越是后悔。自己到底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怎么就当堂和他们干起来了?
要是只有秦元堂在他倒是不怕。再加上秦家一个老太爷也没关系,他对付得了。可秦明兰……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马上就要临盆的女人了,不好好待在家里待产,却跑来金銮殿上凑什么热闹?再加上一个李潇然……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李潇然为了这个女人,将自己的夫人还有孙女给折腾成了什么样!而且据说,在从南边回京的路上,李潇然被刺客所伤,秦明兰大着肚子居然也手刃了所有刺客!那女人就是个逆天的存在!
而且,为自己的丈夫都能做到这一步了,要是换做子女,这个做母亲的肯定更能狠得下心吧?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打了几个冷战。
唐大人一听,人也傻了。“不会吧?分明就是秦家军自己无用,咱们取而代之不是理所当然么?而且她自己大着肚子往金銮殿上跑,我们还没参她一个亵渎君王就不错了,他们还敢反过来咬咱们?”
话说着,他甚至开始恨秦明兰怎么就没把孩子给生在金銮殿上算了呢?这样的话,皇帝太子必然都会被吓到。皇帝本就体弱,要是再被吓出个好歹,那他就不用这么费心费力的绕弯子,直接就可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出一口恶气了!
侯大人一听这话,心里的叹息就更多了。
他真想戳瞎自己的眼!他怎么就被天凤二雄这个名字给糊住了眼,以为这唐大人不会比秦家差太多的?现在一看,简直就是差得远了去了!
但是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也是自己选的,再蠢再笨他也只能认了。
侯大人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又睁开眼道:“你忘了她肚子里怀的是个什么了吗?那是平王世子的种!皇家之后,太后娘娘心尖尖上的孙子的第一个后!在皇家,还有什么大得过血脉传承?太后娘娘又一向是个护短的,只要平王世子说咱们的不是,那就是咱们的不是!皇上也没办法为咱们开脱!”而且,皇帝和平王爷感情极好,对李潇然这个侄子也甚是溺爱,必定也是不会为他们开脱的。一旦秦明兰亦或腹中的孩子又和好歹,皇帝怕是第一时间会将他们推出来抵挡太后的怒火。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唐大人要是再不明白也不用在朝堂上混了。
他立时也白了脸:“这,这可怎生是好?”
“还能怎么样?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好好的筹谋筹谋,务必要首战告捷,然后将叛贼打败,最好能活捉了九皇子送到皇上面前,再求皇上网开一面吧!”侯大人摇头叹息。
一直以为是自己挖了个大坑给别人跳。可是到头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大坑倒像是他自己挖给自己的?
甚至……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李潇然最后的那个眼神。其实事实上不能说是李潇然看了他,那个人只是在被秦明兰拖着前行的时候用眼尾略略扫了他一眼。但至少那似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却令他至今不能忘怀,甚至越想越觉得后怕。
这平王世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个这么可怕了?
这个已经被侯大人害怕上的人,现在也被平王妃点击得不行。
“咦,潇儿呢?他在哪里?”问清楚了秦明兰的状况,平王妃才略略松了口气,赶紧又四下里寻摸起李潇然的踪迹。可是前前后后看了半天,却是半个影子都没有找到。
“那孩子在产房。”太后应道。
平王妃一愣。“产房?”
太后颔首。“方才送他媳妇过来的时候,哀家急着叫人准备地方以及一应器物,谁知一回头,他人就不见了!一问,才知道他居然也跟着跑进去了!”
“这孩子!”平王妃听了,顿时好气又好笑。
太后也气得直摇头。“产房污秽之地,本就不该男子进去。可是哀家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听,非要在一旁陪着他媳妇。哀家口都说干了,也懒得管了!”
“母后您心疼孙子,你的苦心我们都明白。只是这孩子这个年纪了,好容易才盼来第一个孩子,肯定心里也是着急的,巴不得第一个看到孩子降世。您是不知,这些年,每次看到静王世子还有太子他们几个的孩子,他不知道有多羡慕。自打知道自己媳妇怀了之后,他就跟得到了个世上最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见天的缠在他媳妇身边,连吃饭睡觉都不舍得叫她离开自己身边一步。只要一个眼错看不见人,他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好几次,就连儿臣都都笑过他太过草木皆兵,他却一本正经的教训儿臣:‘难道说,当初母妃怀着孩儿时,父王不也是这样的吗?’倒是叫儿臣也无言以对了!”平王妃慢声道。
太后听了,脸上的不虞也淡去不少,又捻着佛珠幽幽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原本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应该好几个了的。可因为身子原因,他直到现在才盼来第一个孩子,也就难怪他紧张成这样了。哀家还记得当初你生产时,阿初他也是这般着急得不行,几次三番想要冲进去产房,却都被哀家给拦了下来。当时他的表情也是恨不能吃了哀家呢!一转眼,你们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听着太后的话,平王妃也仿佛忆起了往事,面色也带上了几分怅然:“是啊,一转眼,都已经过二十多年了。也是儿臣没用,这辈子就给王爷生下潇儿一个孩子。不然,母后您早就该抱上重孙了才是。”
太后摇头,执起她的手拍了拍:“不关你的事。你生下阿潇不久他就去了南边,一年才回来一次,你又哪里来的机会再给阿潇养育弟妹?说起来,还是阿初对不起你。你年纪轻轻的就带着阿潇守在这里,一守就是这么多年,平白的耗费了年轻的好时光。”
平王妃连忙摇头:“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儿臣不苦,真的。能得王爷恩宠,能有潇儿这个孩子,儿臣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现在儿臣马上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心中更是理解了母后您这些年的想法,更觉出您这些年的不易。等孩子生下来,儿臣这辈子就圆满了,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太后听得连连点头:“还是你心胸豁达,难怪阿初当初非你不娶。不像南边那些狐媚子,一个个死活缠着他,都不知道大度为何物!”
事关平王爷南边的姬妾们,那就不是平王妃能说的了。平王妃淡淡一笑,垂头不语。
这就是做人媳妇和做人女儿的不同。做女儿的,你在亲娘跟前随便怎么撒娇发脾气都没事,当年的都会无条件包容。可是在婆婆眼里,媳妇就是媳妇,不过是来给自己儿子传宗接代的人罢了,就算再和你亲,也始终越不过她的宝贝儿子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她的儿子总是不会错的,要错也是你的错。当娘的可以骂自己的儿子,可你做媳妇的只能说好话,一个坏字都不许说。不然,不管现在婆婆骂儿子骂得有多起劲,下一刻必定翻脸。就如现在,太后娘娘不就已经把这人推到南边那些姬妾身上去了?
外头这婆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追忆往事,展望未来,产房里头的李潇然和秦明兰也都紧张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