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自然知道疏云为什么会挨罚,张欣好强的性子容不得疏云留在她身边时刻提醒,她曾经当众丢了那样的大丑。作为亲历者之一,桂嬷嬷少不得有些狐死兔悲之感,却不敢替疏云求饶,垂着眼低声道:“十个板子。”
张欣冷笑起来:“我竟不知,嬷嬷什么时候与这丫头这样的要好了?当着我的面竟也敢这样的护着她!”
桂嬷嬷真是冤枉:“奶奶,老奴没有……”
张欣不由分说,冷冷地道:“她身为管事大丫头,明知故犯,需得罪上加罪。给我把她拖下去,脱了裙子打二十个板子!再叫院子里当差的都去瞧着,看谁日后还敢目无规矩?”
“奶奶,奶奶!婢子知错了!求您看在婢子打小儿伺候您的份上,饶了婢子这遭吧。”疏云一下子软了,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起来。
张欣头也不抬地理了理袖子,冷冷地道:“还不把人拉下去?我的话已经没人听了么?是不是都想陪着她一起?”
众人全都不敢出声了,捂住疏云的嘴将她拖了下去,桂嬷嬷立在一旁,一阵心寒心慌。太太奶奶们身边的管事大丫头有体面,有了这份体面,大丫头们才能在内宅里风光办差,所到之处,谁不敬着?若是如同疏云这样,不但被双倍打板子,还要被脱了裙子只剩贴身小衣,当众给人围观。那可是羞也羞死了,就算不被夺去这管事大丫头的职务,日后也是再难在人前抬起头来的,相当于疏云这一生,就此毁了。
这件事于疏云是悲剧,但对于张欣来说却有非凡的意义。她可以借此机会,狠狠地在内宅里立一次威,纠一次风。警告所有人,不得不敬她,不许传她不好的话,更不许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这是打给她们这些目睹张欣出丑的下人看的,也是打给田均那两个小妾看的,更是打给田夫人看的。
行刑到后头,不独是疏云晕死过去了,就连当初在一旁伺候、见者有份的霞蔚也给吓了个半死,第二日就昏沉沉地起不来床,告了病。张欣耐心地等了两日,到底寻了个由头,把霞蔚也给弄去了庄子上养病,而疏云,却是在只剩一口气之际被贱卖了,这还是因为张欣不想在她手里出了“人命”,省得败坏了她的“贤良”之名。
田夫人听说儿媳发作丫头,冷笑着同罗嬷嬷道:“难道以为我会心疼吗?真是笑话!她自己的人都不爱惜,只会让人寒了心。你去给我仔细挑挑,挑几个好的来,改日我就赏下去伺候她!”
明说是伺候张欣,实际就是赏给田均,罗嬷嬷心领神会,殷勤笑道:“老奴一定让夫人满意。”
忽听丫头进来道:“亲家夫人来看大奶奶了。”
怎么又来了?没见过谁家三天两头地往女儿婆家跑的。田氏皱着眉头起身梳妆,欲出去迎候张尚书夫人,却被告知,张尚书夫人直接往张欣屋子里去了,说的是偶然路过,看看女儿就走,就不用惊动亲家夫人了。
其实就是不想见到她,叫她别过去了。田氏只觉一口恶气憋在心里头,气得紫涨了脸皮,又发作不出来,憋屈地坐了,半天才气呼呼地同罗嬷嬷道:“瞧瞧,我竟然是又迎了一位祖宗来供着呢!”自此,对张欣更为厌恶不提。
此刻,张欣正一头扎在她亲娘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因为外头谣传她快要做乡君了,所以百般的看不起人,不肯看就别看吧,哪有给人扎针扎成那样子的?我日常好好儿的,就是经了她的手才倒的霉。还和我婆婆联起手来暗算我,说什么小妾无孕就是我给她们用了阴毒的药……一家子都捧着她,说什么信什么,我们大爷也和我急,这是什么道理?她未免手伸得太长了些!就算是和安九有交情,也不该找到我头上来,拿我撒什么气?我不管,我就要她这个乡君做不成!您要不给我出这口气,我就一头碰死掉!”
张夫人心疼女儿一直受苦受罪,闻言不由大怒:“一个七品小县令的破落女儿,算什么东西!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她既然不服人尊敬,我便叫她知道什么是厉害!你放心,我一准让你父兄给你出气,我们张家的女儿可没有白白给人欺负的道理!”
京郊一座小院里,安怡给昏迷不醒的疏云施完针开了药,轻声叮嘱崔如卿:“别吝惜药钱,一定不能让她出事。”当年的事儿她不知道疏云和霞蔚两个人究竟知道多少,但想来这二人长期跟在张欣身边,多少总是能知道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