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认真地看着安怡发誓一样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任由她欺负你的,哪怕你就是真的……”就是真的做了,她也要站在安怡这边,全力护住安怡。
安怡失笑:“我不会做这样有伤阴鸷的事情,我要叫她原形毕露,自作自受。”这次的事情能利用黄莺、刘婆和她收买的小道士一一证明,再将那罪魁祸首尤知章一起拿下,轻松洗涮干净这残害庶母和庶出弟妹的恶名,但从前的事情却是有些不好弄清爽,年深日久的,也没个人证物证,唯有吉利一个人知道所有真相。
忽然又听得院子里突然又响起吉利的哭声:“不,这不是我的儿子,这是有人陷害我的。就是她,是大姑娘,她有钱,办法最多,在这家里只手遮天的,一定是她从别处寻了来替换掉的……”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安怡起身将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去。只见吉利颤颤巍巍地扶着柴房的门,将头用力往门上一下一下地撞:“老爷,老太太,我冤枉啊……”
安老太和安保良已经听黄莺和刘婆说了来龙去脉,母子俩都觉得匪夷所思,更觉得有些束手无策。吉利用心恶毒是一定不能留的了,但安怡也太冷心肠了些,明明早就知道并作了这么多的防备,却一点都不和他们透露。正相对无言之时,乍然听见吉利在外头闹将起来,更是厌恶得不得了,安老太由安保良扶着走出去,怒斥道:“贱人,我亲眼所见,谁能陷害你?再敢胡说八道,胡乱攀咬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概是察觉到情势一边倒,并不按照自己预计的方向走,吉利绝望地跪倒在地,痛哭着朝安保良膝行而去,苦苦哀求道:“老爷,老爷,您发发善心,救救奴,救救咱们的儿子……”
安保良不出声,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但拒绝的意味传递得非常明确。
吉利在地上“咚、咚”地用力磕了几个头后,猛地一吸气,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喊出来:“是她!是安怡暗里给我用了药!她赶走了尤大夫后,我只好让黄莺悄悄去找陈知善开安胎药,就是那药的问题,她还在我房里放了可怕的药,我的孩儿才会变成这样子的。老爷!都是您的儿女,您不能这样偏心护恶的!”
安保良冷淡而厌恶的声音在初冬的夜里显得格外寒凉:“她疯了,把她给我绑住堵上嘴,看好了不许她再出来!”又厉声喝问兰嫂:“我不是让你埋了的?如何还留在这里?”
安怡缓步走出去,脆声道:“是我吩咐她的。”
安保良神色复杂地看向安怡,深觉他和安怡所思所想所走的都似乎不是一条路。综合刘婆等人提供的情况,事情的真相他大概已经有数了,还要做的无非就是明日一早去把那个关键的证人——兴隆观小道士寻来问话,再快刀斩乱麻地把这事儿给按下去。毕竟家里小妾产了畸胎是件非常晦气不祥、让人忌惮的事情,发妻、嫡出子女和小妾不和,甚至于互相陷害更是件丑事,对于安家的名声和前途来说非常不妙,至于其他的都暂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但安怡明显不是这样想的,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借这次机会把事情闹大,再一劳永逸地把她医术上对手尤知章和家里的绊脚石吉利一锅端掉,还要把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罪名和泼上去的污水一一洗涮干净。所以她才会一早就防范着吉利,一早就做了诸多安排,在事情突然爆发的时候,有条不紊地把真相一一摆在他和安老太的面前。所以兰嫂才不肯听安排立即把那畸胎埋掉,留着引了吉利出来看,还要留着去打击尤知章,却不顾安家的名声和他的感受。
安保良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女儿真的是人长大心也大了,自她被吴菁从雪地里救回来之后,她就再不是那个仰望他,希望得到他的宠爱和关注,会因为赌气而和他对着干的小女孩了,她做的永远都是最冷静最理智的,选择的都是对她和薛氏、安愉最有利的,冷心冷肠。可是他,明知道这件事里少不掉她的手笔,他却还是选择有利于她的处置方法。难道那一次生死就已经把彼此的父女情份磨得所剩无几了吗?
安怡见安保良脸色铁青难看,怕他一气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便提醒道:“此事不止涉及到我一人,还涉及到师门和家里的名声,尤其对父亲的前程声望影响更大。对方是有心要设计害我们,这事根本瞒不住。与其提心吊胆拆东墙补西墙,不如彻底把它撕掳开,一痛到底,干净明白。”正如割疮,长痛不如短痛。
安保良是两榜进士,并不是蠢人,气过那一头就想明白了,却不想就此轻易原谅安怡,冷淡地道:“你想如何干净明白?”
安怡一仰头:“当然是明日一早就把此事报给县尊大人,再发签去兴隆观里拿人。”
安保良心里有气,冷笑道:“叫你姨娘去堂上应供?听她当众人说都是你收买了奴仆悄悄给她用药,再听她说是吃了陈知善的药才会流产并产下畸胎的?再听她说你早年如何害她,我们又是如何掩盖的?我还丢不起这个脸!”
安怡反问:“那依着父亲的意思,就该任由这流言满天飞?让这一家子人百口莫辩,再让作祟的小人得意?吉利刚才可是喊得清楚明白,只隔着一堵墙,瞒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