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这臭小子找不到媳妇!
沈越愤愤不平的想到,然后乖乖的任由端静用沾着灵泉的手帕给他一遍遍的擦着头发。
妖生病的很大一个情况就是在昏迷或者醒来的时候,无法控制的变回原形,当然只是一部分而已,然而沈越看着自己的木桩手臂,实在是有点无语凝噎。可过了两三天,他发现木桩手臂简直是小意思,他睡觉的时候似乎是上半身变回了原形,硬生生拆掉了端静的大半个屋子,顶着一头的树冠迎风招摇。
惹完祸,然后一无所觉的变回人形继续生病睡觉……
沈越不知道被莫名其妙就拆了屋子的端静是什么心情,反正他自己是有点想变成一只土拨鼠,好就地挖个坑直接把自己给埋进去,连棺材板都省了。
就这样拆了好几间屋子,沈越彻底被放养……也不是,准确来讲就是住在原先的已经破了的屋子里,破一次就随便修一次,反正以后也还是要破的。
这样的日子,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这一天晚上,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端静喂沈越喝了一些九溪泉——毕竟一棵树生病谁也不知道要怎么治,只能多倒点水看看情况先。沈越心满意足的喝完九溪泉,让端静帮他擦了擦嘴,然后感慨端静肯定没学过一个词叫“虚不受补”,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虚,就高高兴兴的每天等着喝九溪泉。
其实吧,沈越也觉得这样颓废的生活会不会不大好,简直就像是猪一样的被喂养着,但事实上他想了想自己还是病人的身份,顿时又心安理得的不行了。
人一旦发生一些巨变,要么逃避要么处理,既然现在明果不愿意见他,沈越没办法独自处理它,那只能逃避。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端静早早熄了灯离开,喝过九溪泉的沈越却完全无法入眠,他以前喝完药就立刻倒头睡下,准时的像是谁在他身体里安了个钟点一样。
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沈越才确定自己是失眠了。
这算是一件挺稀奇的事,因为这也是沈越成为树妖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眠。
失眠有两种手段,一种是数羊,一种是数水饺,沈越想了想,怕晚上肚子饿,就开始数羊,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数到第一百二十五只的时候他忽然就有点困意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刚眯上眼睛想缩进被窝里睡觉,窗户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扑腾扑腾的往窗台上爬,一条小短腿已经够上来了,半个小屁股也上来了,还有一条腿悬空着胡乱踢蹬,狼狈不堪。
沈越眯着眼睛迟钝的想是去救人呢还是不去救人呢,他刚犹豫了一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啪叽”摔了进来,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三圈,身手极其矫健灵活。
哦……看来不需要沈哥帮忙了。
沈越困起来的时候比较迟钝……说白了就是傻了吧唧的,他一看不需要帮忙了,就立刻倒了回去,被子一盖,刚想不管不顾的闭眼睛睡觉,脑海却忽然像是有雷电劈过一样,又立刻回过神来。
完了遭贼了!
就在沈越自以为迅速无比实际上慢如蜗牛的坐起身来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关好了窗户,整理好了自己,然后在黑暗里磕磕绊绊的走了好一会,好在窗纸薄透,外头总算是依稀有点光,勉强能看清楚轮廓。
在对方第三次撞到东西的时候,沈越忍不住弹指起火,愤愤道:“就不能点个蜡烛吗!”
然后在火光下显露出模样的是明果,小娃娃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他慌乱无章的原地转了两圈,这才想起来举起烛台上的蜡烛来点火。他大概是有些紧张过头了,直接拿着蜡烛就着沈越指尖的火焰点上,看着火燃上了线,才老老实实的转回去放在了烛台上。
沈越:……
感情沈哥还能当个打火机。
沈越这时任是有什么睡意也都尽数烟消云散了,他看着明果踮起脚把蜡烛放在烛台上,然后温暖的火苗照亮了大半个房间。那孩子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双极为明显的兔子眼睛与憔悴的神情来,他很明显的不安着,抬起头来凝望沈越。
“坐吧。”沈越拍了拍床板,明果也就安安静静的脱了鞋子,扑腾着爬上床板来一屁股坐下,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慢吞吞的晃悠着。
沈越见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能展现出大人的从容风范来,温声说道:“你这么大半夜来找我,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
明果点了点头。
“……”沈越沉默了一会又道,“那你要说什么?”
“我听说你生病了。”明果小声道,“我以前……就是当树的时候也生过病,知道很难受,所以我觉得你也一定很难受……”
不,你生病那是树被虫子咬了,沈哥纯属忧郁成疾,这个差别就如普通人的感冒跟林黛玉的心病一样,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的。
“你来,不止是为了这个吧。”沈越问道,他其实不算特别懂怎么跟小孩子相处,就好像他跟小白小黑小萝卜他们也是随便瞎玩,要是仨孩子熊过头就吊起来“抽”一顿,基本上不当普通小孩子来养。就算他以前知道,当了一百年老树爷爷经历了无数个坚强的熊孩子之后,他也就不大懂了,所以干脆单刀直入。
明果低着头,手指缠在一起,绞着自己袖子的一片布,轻轻道:“我知道,我已经不是树了,我是树上的果子,掉下来,然后被师尊捡回来养大的,对不对。”
很对,沈哥给满分。
沈越默默的点了点头。
“师尊以前告诉我,他发现我的时候,你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却还把我护在身体下面。我回去的时候想了起来,我被雷打的很痛的时候,缩回去睡觉,也是你突然就出现……”明果仔仔细细的说道,“后来我想出来了,可你好像很不开心,但是又什么都不说。”
第一个是巧合,第二个……沈哥真是无语凝噎唯有泪千行。
“万物生存,自有其规律。”沈越看着闪烁的烛火,觉得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沉坠着,几乎叫他喘不过来气,“你跟我,是异数,我只能说,占据你的身体,非我所愿。”
明果没有说话。
“我……我很抱歉。”沈越淡淡道,“但我希望你知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
明果没有接这个茬,他很快就换了个话题,垂着头,沈越才发现他额前那片厚厚的刘海挡下来,活像是一个小西瓜皮一样。
“你那天说你是我的亲人,是敷衍我还是真心的?”明果问道。
沈越的状态有些放空,他静静的看着明果的小西瓜皮很久,久到几乎让明果都开始有些不安的躁动着了,他才很缓慢的开口道:“是真的。我不会拿这种事来敷衍,或是开玩笑。”
听到这个回答,明果点了点头,他说道:“你好好睡觉,好好睡觉,第二天就会有小鸟来唱歌,然后病就会好的。”
啄木鸟吗?
沈越思考了一下。
明果却站起身来,先是跑去吹熄了蜡烛,然后又扑街了两次,打开了窗户,扑腾扑腾的爬出窗户去了。
沈越默默的看了会窗户,然后倒下盖上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