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联合沉痛无比道:“颖儿,你哥哥牺牲了。”
“牺牲了?”火颖狐疑万分,正要说话,刘汉东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院子里,火颖小声问:“火雷十分钟前才和我打过电话,那盒子里装的是谁?”
刘汉东道:“替死鬼,你哥背着事儿,不装死就得进去,你懂了吧,配合点。”
火颖酝酿了一下,干咳两声,然后大家就听到亮丽无比的女高音在大放悲声,音色完全盖过了火联合两口子,火颖哭的是梨花带雨,花枝乱颤,刘汉东看了都暗暗佩服,这演技,不到横店去当个高级群演都白瞎了。
火家闹出这么大动静,铁渣街上的邻居们都来探头张望,熟悉的人进来相劝,火联合见人就说,我儿子是执行公务牺牲的,是烈士。
大家就很纳闷,谁不知道火家这个儿子是地痞流氓啊,从小调皮捣蛋,长大了整天骑个摩托招摇过市,打群架,泡妞,还吸毒,这种人咋就成了烈士了?不过院子里站着好几个警察,门口还停着警车,想必这事儿不假。
一名缉毒警问耿直:“支队长,这样不好吧,火雷顶多算是戴罪立功,怎么成烈士了?”
耿直道:“人都死了,给个名分不算什么,都别提了。”
刘汉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支队长还有任务,要去缉捕贩毒分子,为火雷报仇雪恨,一听这话,火联合激动起来,说你们赶快去,我们办丧事不要公家一分钱,只要你们尽快抓住凶手,为我儿子偿命。
“老师傅,我们一定抓住犯罪分子,将他们绳之以法!”耿直紧紧握住火联合的双手,用力摇动着。
警察们走了,火家正式开办丧事,火花村里姓火的亲戚特别多,红白喜事办的都挺大,火家院子里搭起了灵棚,供上遗像,火雷年龄不大,辈分却比较长,村里四五十岁的人都得喊他一声叔,所以买了大量的麻布,亲戚们披麻戴孝打扮起来,在院子里抽烟喝茶唠嗑,有德高望重的亲戚摆着桌子收账,谁来烧纸就给人家发条白毛巾。
火雷社会上的朋友都来了,几十号小年轻胳膊上缠着黑纱挤在院子里,晚上还不走,留着守灵,火联合两口子觉得倍有面子,忙前跑后伺候他们,啤酒买了十几箱,烟买了四五条,一夜下来,满院子都是烟盒和空酒瓶子。
刘汉东一直留在火家帮忙,熬得眼睛通红,火联合很感动,连夸大东讲义气,是个好人。
不过火颖却不领这个情,私下里骂刘汉东:“东哥,你瞅你办的啥事儿,把我家嚯嚯成啥了。”
火联合去公墓给儿子买了块墓穴,计划三日后出殡,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了,酒店和大巴车也订好了,他正在堂屋里和几个亲戚吹嘘自家儿子英勇无比的卧底敬礼,忽然外面进来几个警察。
“看看,公安局领导又来了。”火联合说,拿起烟盒出屋迎接,却发现这几个警察态度不大对,既不向儿子遗像鞠躬,也不去交钱上账,一副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就是火雷的父亲火联合?”为首警察问道,亮出了证件,“我们是省厅禁毒处的,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
“有事你就问吧。”火联合道,心情有些不悦。
“是这样的,疑似你儿子的尸体,你见过么?”警察问道。
“没见。”火联合摇摇头。
“哦,那就是亲属没有进行确认。”警察点点头,和同事交换一下目光。
同事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的彩色照片,上面是极度腐败的无头尸体,还趴着密密麻麻的苍蝇,恐怖恶心,令人不敢直视。
“你看一下,是不是儿子。”警察说。
火联合瞄了一眼,严肃回答:“认不出。”
“很好,我们现在怀疑,尸体并不是火雷的。”警察说。
火联合眼睛一亮,“什么,我儿子没死?”
“存在这种可能性,所以要请你配合一下,因为我们提取了尸体的dna,只要做个亲子鉴定就能辨别出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和你爱人都行,提取一点dna样本就行。”
火雷心情激动,儿子没死是个大好消息,他也顾不上计较警察的态度了,忙道:“提我的。”
“那你跟我们去一下吧。”警察道,“去法医鉴证中心,只要半小时时间。”
“好。”火联合满口答应,跟着警察来到市局法医鉴证中心,工作人员从他的口腔中提取了一些粘膜组织。
“如果真不是我儿子,那我儿子去哪了?”火联合满怀希望的问了一句。
“我们还想问你呢。”警察冷冷的反问。
火联合碰了个钉子,心情再度不爽,警察没有送他回家的意思,只好打了辆车回去,兴冲冲找到包玉梅说:“老包,有个事儿和你说。”
包玉梅说:“我也有事找你呢,我这两天回过味了,咱儿子是为公家执行任务才牺牲的,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烈士证书少不了,丧葬费,抚恤金什么的咱家倒也不是很稀罕,我想了想,两个要求,第一,给火雷办个像模像样的追悼会,公安局的领导要到场,出殡要警车开道,要武装警察守灵;第二,争取能让火颖接她哥哥的班,进公安局工作。”
火联合说:“老包,你这些先放一放,听我说,刚才警察找我,说骨灰盒里的可能不是咱儿子,还提取了我的细胞做亲子鉴定哩。”
包玉梅的悲伤劲已经过去了,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她并没有激动,反而很疑惑:“不是咱儿子,那火雷的身份证怎么在身上,怎么咱儿子到现在不回家,这事儿不大对劲,我不信他们,你找大东,找他问问。”
刘汉东刚才出去买东西了,这会儿才回来,被火联合两口子叫到屋里,听了火大叔的叙述,解释道:“警方办案有一定的程序,从逻辑上讲,尸体应该是火雷的,但是不做dna鉴定的话,从法律上来讲就不能判定确实是。”
火联合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垂头丧气开始抽烟。
包玉梅说:“儿子养了二十多年,说没就没了,怎么都得有个说法吧,我有两个要求,大东你看合理不?”然后将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刘汉东点头如捣蒜:“合理,太合理了,趁热打铁,你去找他们争取一下吧。”
包玉梅问:“这事儿归谁管?”
刘汉东说:“这案子级别很高,归省厅管,你去找省厅禁毒处的蔡沪生,我给你他们办公室电话。”
包玉梅办事很有魄力,把家里丧事交给亲戚,带着火联合去就公安厅了,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找到了禁毒处,没能面见蔡处长,下面的科员接待了他们。
“我有两个要求……”包玉梅再次将自己的合理想法说出。
警察们面面相觑,像看外星人一般看着包玉梅。
“这位大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省厅可不是说笑的地方。”警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问道。
包玉梅脸一沉:“我儿子给你们当卧底把命都搭上了,我这点要求难道不合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