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宥娘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再想,跟夏荷道:“钥匙今日就放你那了。你先去换了衣裳,让人盯着外院一些。仇家大房的是瓷瓶儿,二房的是霸王,别让他们俩跟别家的郎君起了争执。”
“是。姑娘。”夏荷把钥匙往脖子里一挂,因新得了指示,急冲冲的走了。
剩下温宥娘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了会儿没得想通便起身往外走去。因四个贴身大丫鬟都被分派了任务,身边少不得丫鬟跟着,就让绿珠跟在了身边。
“今日怎的去了外院?”温宥娘边走边问。要知道姑娘身边的丫鬟,哪能随便与外院相通,脚踏出外院更是坏了规矩了。
绿珠换了套衣裳,已然回过神,听温宥娘发问,心中一紧,忙辩解,“大少爷今日起得早,却是穿得单薄了些。司墨与司画不得进内院,姑娘又不许旁的人沾手大少爷的事情,奴婢瞧见了便取了大衣去。这才瞧见仇家的人来了。”
温宥娘闻言又问:“司琴、司棋呢?”
绿珠见主子并无怪罪之意,这才松了心弦,语气也松快了两分,“本来奴婢也去寻了司琴与司棋,只是她们俩说大少爷这几日不知为何不想让她们伺候了,正着急得不行,就托了奴婢将大衣带了去。大少爷瞧见奴婢之后也不怎的高兴,又有外人在,奴婢不敢多问,便径直回了后院了。”
温宥娘嗯了一声,走过长长的廊道才停下训斥,“你是我院子里的人,又是管着裁衣的,贸贸然出了内院,外院若是有人犯了口舌,你可还有活路?我还要不要闺誉?”
温宥娘眼角扫过一脸发白的绿珠,没等她回话,接着道:“下次若有这种事,便让人带话给司墨与司画,让他们两人在二门外候着就行。”
绿珠连连应声,跪下去磕头认罪,温宥娘见她是真被吓住了,这才安慰道:“好在今日外客还没有入门,便只罚你一月月例。你可有异议?”
温宥娘待奴婢自来宽厚,要差事办得好,偶尔打赏便是五两银子,当得大丫鬟半年月例,绿珠在制衣处办差,也常被打赏,被扣一月月例并不心疼,跟自己闯的祸相比更算不得什么了,连忙认罚,“姑娘,是奴婢思虑不周,一月月例太低,不如罚三月的罢,好让奴婢长个记心。”
温宥娘晒然,她一个心机深沉的,倒把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带得都跟人精似的了。这自罚三月,也是怕自己对她有了疏离之心,也好让自己知晓她是一心向着她,不敢有二心。
“那就三月。”温宥娘抬步道。
弟弟虚岁十二,已到可以定亲的年纪,不用别人提醒,怕自己也觉得不好再住在后院里了。
只是住在外院,内院不得插手,她又如何放心。好在这等顾虑在今日后便可解,再无后顾之忧。
☆、第020章 一片慈母心
日头正好,温府大门外马车云集,下马车的人互相恭维着一起进了大门,男客在外院,女客进内院,一切都井井有条,彰显着温府的荣耀。
天子近臣,一门尚书,探花之子,小三元之才,即便温宥娘的帖子并没有发出多少,遣下人来送礼的马车也络绎不绝。
饶是前世出身于豪门的温宥娘,也不得不感叹怪不得权势一词可贯穿历史几千年而不歇。
温府不过一门尚书一探花一小三元便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更别提六部之中最为显贵的吏部,上面更有三省高官。
这人情往来,又哪是朝廷那点奉银养得起的。
不过这与她一个女儿家又何干呢?她这一生,无非是想嫁个简单的人家,有个可靠的娘家人足以。
温宥娘这十年来广结人缘,荤素不忌,不管跟温家有仇无仇的人家,都与人女眷不相争,此番前来的闺中友人虽不多,却是都有让下人送了礼来。
宛娘今日得以跟着温宥娘,还真将温宥娘的脾性学了两分,跟各家夫人、姑娘笑脸相对,寻得空时就跟温宥娘叫苦,“平日里不觉得,今日才知长姐的苦,可真是累煞人也。”
温宥娘闻言一笑,暗想等到她出嫁之后,宛娘再接手祖母院中事时,怕也忙不到哪去了。
宛娘管着老夫人的院子,二房哪可能不插手,能调动的人更多,又没个妨碍,哪用得找自己那般小心翼翼与精心。
“这点累就受不住了,以后——”温宥娘抬头见继母带着自己两个嫂子往自己这边来,顿了顿,待着人走近了才不冷不热道:“夫人。”
仇氏见温宥娘一脸冷淡地模样心里也不喜,只是自家嫂子都上门了她也不得不厚着脸皮凑上来,绷着笑道:“怎的在这站着,可是遇着麻烦了?”
女眷里姑娘们都由宛娘安排的,温宥娘自然是要招待夫人们,两人好不容易寻了空儿碰个头互通一下消息就碰到了仇氏,心里都没好感。
不过仇氏为尊长,又有外客在,不管是温宥娘还是宛娘,为了面子计,都得互相应酬。
宛娘见温宥娘没说话,担心大姐因对仇氏的隔阂闹出点什么来让外人瞧见,忙笑着上前道:“大伯母是带两个舅母来的吧?屋子里泡了热茶,大伯母先带舅母进屋里说说话?”说完还扯了扯温宥娘的衣角,生怕大姐说出什么*份的话来。
温宥娘自亲舅母上门之后便知道那味粉末是什么药了,只是她向来忍惯了,此刻见到仇氏虽然恨不得掐死她,但想着今日的谋算也没露出别的神色来,不过跟以往一般,鲜言寡语往后一退,算是给仇氏一行人让了道。
仇氏也准备如往日一般与温宥娘错身而过,哪知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大嫂的声音,“哎哟,这该是大姐儿吧?果然跟传闻里一样贞静娴良。”
一回头,仇家大房梅氏一手牵着自己的儿子,另外一只手却是拉住了温宥娘的手,脸上笑得出了朵花儿,却因这一手一个又一前一后相对让人看着实在是不成体统。
仇氏看着这一幕眼皮直跳,深觉大嫂今日来怕是没安什么好心,自己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真带了人来婆母院子里,却又因自己母亲是继室,平日里与大房并不和的缘故想发插嘴也不知从何说起。
要是把自己这个不讲理的大嫂惹毛了,别说婆母又借故敲打,怕别的夫人也会多想以为自己见不得原配嫡子好,最后弄得个里外不是人。
这一顾虑,便只能红着脸有些难堪的站在原地,只望向自己嫡亲的二嫂,想个法子把人给制住了。
被拉住手的温宥娘此刻也在打量着这个一直只听说过的梅氏,不到四十岁的妇人看起来却像是有四、五十了,本是一脸尖刻的脸却又带着些许温和让人觉得诡异。
等眼角扫过她身后的男孩儿之后,又觉得这份尖刻与温和却是十分相得。
任谁被嫁个病秧子这一辈子怕心中也是有怨的,长而久之便面相都变得刻薄了,等到三十岁上竟然能得一个儿子,一个女人的心里再怨气恒生,怕也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淡了几分心中不忿。
“梅太太。”温宥娘淡淡一笑,却是下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往旁边一侧,对着宛娘打趣,“还不快将梅太太带去见祖母?整日就知偷奸耍滑,越大越懒散了。”
好在仇氏也看得出温宥娘对梅氏的无礼似乎颇为不满,倒是先把心放下了,料想就算梅氏想与温宥娘合谋什么也得有机会。
温宥娘目送着仇氏一行离开,倒是多看了一眼已经被梅氏抱在怀里的孩子。
虽然是足月所生,不过见那孩子苍白的脸色跟身体的单薄模样,可见是从基因上来的体弱,跟余卿那种受刺激早产并不相同。
而那孩子也贞静得紧,只趴在梅氏的肩上,水汪汪的眼珠子盯着她,然后转角时突然裂开嘴笑了笑,看得出以后要能活到大也是个俊俏小郎君。
仇氏登了门,夫人那一边自然不用温宥娘再去应酬什么的,即便她去了,因尚在闺中,也真正应酬不了多少,也不过是在旁边听一耳朵闲话。
何况宛娘丢在一边的姑娘们其实大多与她相熟,此时宛娘不在,她得去继续招呼着,祖母那边让宛娘再去露露脸总也没错,想让宛娘嫁得更好的也并只不是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