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一瞬间就笼罩住了韦陀,又在一瞬间钻回包袱。速度之快,令人目眩神迷。众人大声尖叫起来,台上的韦陀一动不动,骇然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他的血肉,已在刚才被黑云吸光了。
“魔主座下——云大郎。”那个人淡淡地道,手指一挑,系上黑丝带,双手依然捧着包袱,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他的头,还是低垂。
飘香河畔,死一般的寂静,三大门派的弟子们面无人色,何平也呆住了。水六郎环顾四周,得意洋洋:“谁敢对魔主出言不逊,韦陀就是你们的下场。”
好可怕的妖术!我倒吸一口凉气,我能打赢云大郎吗?动手之前,最好先偷走他的黑包袱。
柳荷东双眼赤红:“我和你们拼了!”就要扑上,却被何平伸手拦住,柳荷东眼一瞪,嘶声道:“何平,难道你要把大千城拱手让给妖怪?”
这个嬉皮笑脸的掌门此刻一脸肃然,沉声道:“柳掌门,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是吗?”
柳荷东神色一动,何平不卑不亢地对水六郎道:“就照阁下所说,一个月后,我们在此等候你们的光临。”
水六郎理也不理他,目光落到我脸上,阴恻恻地一笑:“我的运气不错,原本是来向三大门派传达魔主法令的,没想到遇上你这条大鱼。林飞,甘柠真她们呢?”
我嘲弄道:“你怕了?我还记得你被三千弱水剑打得抱头鼠窜的丑态呢。”
水六郎长发激烈飞扬:“这一次,我一定要割掉你这条讨厌的舌头,顺便挖出你的内丹。地图呢?交出来我让你死得毫无痛苦。”
众人畏惧地向后退去,一出手就杀了韦陀的妖怪,连三大门派也惹不起,更别提他们了。人群离得远远的,在远处观战,四周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花生果一家,还有柳荷东、何平父女。
柳翠羽看了我一眼,露出幸灾乐祸之色,收起剑气闪开。阿蛊正要溜,云大郎忽然哼了一声,阿蛊像老鼠见了猫,吓得一动不敢动。我略微安心,看来阿蛊和云大郎有点旧仇,不会联成一气对付我。
何平犹豫了一下,对我拱手道:“林公子是混沌甲御派的人吗?”
我摇摇头,何平低叹一声,拉起何赛花就要离开,何赛花一摆手,嚷道:“爹,你怎么不帮你的女婿?这几个妖怪摆明了要找他的麻烦,你怎么不阻止?”
何平一愣:“俺的女婿?”
何赛花一指我,脆生生地道:“我喜欢他,我要他作我的相公。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他!”
我惊讶地看着何赛花,白痴都知道,得罪水六郎他们会是什么结果。何平看了看我,苦笑一声:“丫头,你真喜欢他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何赛花脸上一红,却坚定地点点头。我呆了许久,才道:“何姑娘,你不必赶这趟混水。也不必为了救我,就说喜欢我。”
何赛花睫毛闪动:“废话少说,这趟混水本姑娘赶定啦。”
何平木然许久,忽然一笑,摸了摸何赛花的头发:“看来爹只好拼了这条老命啦。嗯,林公子既然会混沌甲御术,想必和俺们也有些渊源。”
“对!谁也别想动林小哥一根汗毛!”花生皮甩掉长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花生果、花生壳和大虎也簇拥而来,白光光留在原地,抓耳挠腮,犹豫不决。
水六郎冷笑:“林飞,看来给你陪葬的人还不少呢。”
“各位还是让开吧,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缓缓地道,喉头一阵哽咽。站着,静静地看着围在我身边的人,内心如同激动汹涌的潮水。老爸说过,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但现在我知道,生死关头,也会有不离不弃的情义。
这一刻,我不再有畏惧,不再想逃跑。为了他们,我也会打赢这一战。这一战,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战!
仰天长啸,我飞身掠起,直扑水六郎。后者毫不犹豫地迎上,在他眼里,我大概还和过去一样不堪一击。这正是我的目的,只要和水六郎缠斗在一起,云大郎就不会解开那只可怕的黑包袱。
身在空中,我一口气连施几十种法术,兵器甲御术、璇玑秘道术、镜瞳秘道术、傀儡妖术、遁隐妖术......,猛烈的攻势、多变的法术压得水六郎喘不过气,一时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咦,怎么不敢还手?不用看你妈的面子!”我故意讥笑水六郎,扰乱他的情绪,璇玑气圈形成一个个气流漩涡,死死缠住他,顺势拍出一掌,半途化作钢刀。
水六郎又怒又急,被我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打懵了,闪开我的手刀,他仓促射出几道水箭,却被我以镜瞳秘道术反弹。趁他手忙脚乱,我运转龙虎秘道术,一拳重若千钧,直击他的胸口,嘴里笑道:“儿啊,就凭你还收拾老子?”
水六郎狂吼一声,不闪不避,胸口裂开一个透明的大洞,同时双袖拍向水面,两条水龙冲天而起,凌空扑向我。
我立刻吹出吹气风,驾风闪过水龙,倏地飞到他身后。我的突然飞行让水六郎目瞪口呆,不等他回过神来,我一拳已经变化出混沌甲御术,猛击他胸口的大洞。
“轰”的一声,大洞瞬间弥合,被混沌甲御术打回血肉之躯。我拳不停顿,蓄满龙虎秘道术轮番击出。“砰砰砰”,水六郎口喷鲜血,向河中跌去,半天都没有爬起。
花生果一家放声喝彩,花生壳一拍大腿:“奶奶的,小伙子干得不错。”我心情大爽,却不敢放松,目光紧紧盯着云大郎,驾着吹气风来回飞动,让他无法捕捉我的确切位置。
“精彩,真是精彩。”云大郎一动不动,低着头,漆黑如缎的长发无风自动:“阁下如此身手,无论在哪一重天,都可算是高手了。”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上的黑包袱,道:“多谢夸奖。”
“你——值得我出手。不过,你如果敢驾着吹气风逃走,我就杀光你的朋友。”云大郎涩声道,我心中一沉,云大郎又道:“如果你留下来,我不会碰你的朋友一根毫毛。”
我耸耸肩:“老子哪需要逃跑?杀你小菜一碟!”
“地图呢?”
“早就擦屁股啦。”
云大郎沉默不语,犹如一只黑色的大蝙蝠,飘然掠到了河面上,一只手伸向黑包袱上的丝带。
“呼”的一声,我闪电般冲去,双拳舞出魅舞,直击云大郎的太阳穴,他要想解开包袱,就必须硬受我的一击。
云大郎低着头,贴着水面向后滑去,左手依然摸向丝带。我低哼一声,双腿连环摆动,再次踢向他的心窝,云大郎不得不向旁闪避,始终没有机会解开丝带。
我信心大增,知道自己的战略正确,展开魅舞,服过碧珠后的舞姿犹如行云流水,自如挥洒,招招击向他的要害,不给他腾出手解开包袱的机会。魅舞的确无比神妙,即使以云大郎的妖力,一时也被逼在了下风。
彩雾暴起,一群颜色鲜艳的毒虫突然托起阿蛊,向远处飞逃,这个家伙倒会抓住时机。云大郎低哼一声,突然抬起头来。
我一楞,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确切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张脸,而是一团云,很浓、很白、很深的云。这团白云从脸上扩散,覆盖住他的全身,像是穿上了一件白云做的大袍。“砰砰”,我两腿闪电般踢中云大郎,却仿佛踢在了空荡荡、软绵绵的云端里。云大郎手指一挑,终于解开了包袱。
我知道坏事了,驾起吹气风向天上疯狂直窜,现在就看包袱里的黑云快,还是我的吹气风更快了。
一团诡秘的黑云飞出包袱,出乎意料地没有扑向我,而是追向了阿蛊,一点点追上了他,裹住,又倏地散开,钻回包袱。
“扑通”一声,一具白森森的骷髅从半空摔下河,正是阿蛊。云大郎又低下头,那团白云在他身上收缩,回到脸上。指了指阿蛊的尸体,他平静地道:“这个人曾经杀死过我的朋友,先杀了他,你我可以安安心心地较量。”
我驾着吹气风缓缓落下,心中忐忑不安。云大郎的妖术太恐怖了,我该用什么法术对付?
“怕什么?”手指上的月魂光晕流动:“有我在,你死不了。”
我顿时胆气一壮,对啊,还有月魂这个高深莫测的老家伙帮我呢。一挺胸,我喝道:“云大郎,动手吧!”
云大郎的手指慢慢伸向包袱。
“小无赖!”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地传来,刹那间,我浑身剧震,像是被雷电猛击了一下。
“是你吗?小无赖?”
我猛地转过头,橘红色的夕阳下,飘香河像一条梦幻的光带,波光闪烁,海姬艳丽的容颜仿佛也在闪烁。她立在河畔,身影高挺、曼妙。我呆呆地看着她,她也呆呆地看着我。金色的星桂花飘落,溅开,如同星星点点的萤火,在黄昏里,在我们的眼睛里飞舞。
一滴泪水,倏地从海姬白玉般的脸颊滑落,被星桂花照得亮晶晶。
“海姬!”我狂叫一声,激动得浑身颤抖,这一瞬间,我忘记了云大郎,忘记了可怕的黑包袱,忘记了一切。
第三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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