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出门,浔阳公主气急败坏,朝他的背影喊道:“沈筑!你有本事就永远别回来,你踏出这扇门,就别想再见到那个女人。”
沈筑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从姑射洲回来这一路上,你派出了多少死士?可是她没有死。所以,不必枉费手段了。”
说罢踏门离去,浔阳公主恨得扯去霞冠,溅起满地珠翠,她发疯了似的将案上红烛和合卺酒扫落在地,蹲下哭道:“沈筑!沈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是哪里不好……”
沈筑出了门,抬头见天上飞云变化,徒步穿过灯海花街,走到了永子巷。永子巷很安静,也很黑,火锅馆关了门,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一人掀开车帘子,怡然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沈大人怎么还有闲心来此闲逛?”
沈筑淡淡地道:“去你府中。”
车上人萧彦宁叹了一声,“我那公主妹子要是知道是我搅了她的洞房花烛夜,非要上门找我算账。”
沈筑踏入车中,“有一件要紧事与你说。”
“你要是想将那女人托付给我,没问题。但你要是想让我照顾她腹中的孩子,我是不太乐意的。”
沈筑淡笑道:“托孤?看来五王的谍子比我想得要厉害。”
萧彦宁驾车回到王府,将沈筑请入奇门黑林阵封锁的茅庐,“在这个地方,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沈筑问:“她有身孕的事,是山鬼透漏给你的?”
萧彦宁摇了摇头,“那个小丫头没什么城府,早就是弃子一枚。”
“那你是如何得知?”
“青州驿站有我的一个谍子,叫耳善,可以在十米之内听到人的心跳声。没有什么话能瞒过他的耳朵。那日陆知命给她探到喜脉,所说的每个字耳善都听到了。所以娆荼怀有身孕,我比你先知道。”
“她的身边还有没有你的谍子?”
“没有。”
沈筑点了点头,“北境动乱的折子已经送到了皇上案前,明日朝会上,我会举荐你赴汉中。但皇上会举棋不定。朝堂之上,会有多少人为你说话?”
“只要你沈大人带头,国子监、中书省、礼部便不会有异议,兵部的老尚书念我一份旧情,会附议。反对者,瑜亲王的党羽。两方胜负,五五之间。”
沈筑提醒道:“你要清楚,就算皇上同意,也不会给你兵马。你一人赴汉中,在路上很可能被瑜亲王的人截杀。”
“我明白。”
“也许你会踩着你豢养死士的尸体逃到汉中,但到了那时就算还有命在,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我也明白。”
“好,既然你已如此笃定,我信你。帮我带一人去汉中。”
“娆荼?”
“是。”
“我会带她去的,她的命是我的。”
沈筑淡淡道:“皇帝驾崩之日,是你出城之时,到时候在城北帝王庙,我将她交给你。”
萧彦宁看着沈筑,他忽然眯了眯眼睛,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一个女人,我还是能保住的。她跟着我会很安全。”
“我想要的,不仅仅是安全。”
“嗯?你还想要什么?乱世之中,保全性命已经不易。”
沈筑道:“我要她安好。”
萧彦宁叹了一声,“执念!”
沈筑坚定道:“我要她安好,所以汉中五年,你尽可布局,却不能妄动。你最好听我的话。”
萧彦宁笑了笑,“沈大人,你威胁我?”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五年之内我有异动会如何?到时候你在六尺黄土之下,还能爬出来与我作对?”
“自然会有人压你。”沈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
萧彦宁没好气,“沈大人,你也忒爱管闲事,既然想死就痛痛快快地死,你说你把手伸那么长干什么?”
沈筑微微一笑,“以天下做棋盘,下一局好棋。”
“佩服!佩服!”萧彦宁拱了拱手,无可奈何。
“我指点一个人去汉中,此人别号鸣岐,擅于阳谋,可为你所用。”
“多谢了,只是我少了个擅长阴谋的,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汉中,好过死在天牢。”
“不必了,你将她好好带去,我便能瞑目。”
此时钦天监内,监正黄放翁垂首站在一处厢房前,神情凝重而恭敬。
门窗紧闭的厢房内,茶香袅袅,有两个人对坐饮茶。一个是身穿蟒袍的瑜亲王,一个却是须眉尽白的黄袍道人。
那老道声音低哑迟缓,吐字不清,是半舌之人,“紫微星黯淡无光,圣上恐怕熬不过正月了。”
瑜亲王面露悲色,“请先生指点彦烈。”
“我夜观星象,发现有紫气向西北方向流窜,东方有星辰,与那紫气遥相呼应。”
瑜亲王小心翼翼道:“可是东方有人助长妖紫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