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缓缓道:“柳杏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秋冬去打她吗?”
柳杏低声道:“奴婢知道。抱月打我们的时候,秋冬先跑了。”
娆荼“嗯”了一声,冷冷道:“芳萃苑的枣树是她提的,耍了心思挑了事端,却又想独善其身,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裴氏派人送来一篮子皮薄肉甜的青圆大枣。娆荼让柳杏狠狠洗干净再送到房中。
山鬼是被杨谦给扛回来的,小丫头托着屁股,看着暖阁内没事人一样啃着枣子的娆荼,哭丧着脸道:“姑娘,你还有胃口吃枣,这一颗颗的可都是我屁股血换来的啊。”
娆荼被呛了一口,扔下啃了一半的枣子,“现在真的没胃口了。”
山鬼一瘸一拐地趴到外床,“今儿我来守夜,反正屁股疼得厉害,睡也睡不着。”
娆荼正要刺她几句,柳杏从外面拿了瓶药进来,“杨侍卫给的,说是上好的金创药。”
娆荼点头道:“拿过来。”
山鬼“呸!”了一声,哼哼道:“杨木头的臭东西,我不要!”
“你不要?那就一直在床上趴着罢。”娆荼神色如常,接过那瓶药拔开塞子闻了闻,“嗯”了一声,“药味太冲,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山鬼也闻到了药味,并且能闻得出是上好的膏药,她很想反驳娆荼的见解,不过开不了口,想了半天,才讷讷道:“我闻闻。”
娆荼收了药瓶,“那可不行,杨木头的臭东西,熏着你怎么办?”
山鬼撇了撇嘴,“姑娘不是说不可恨屋及乌么?我就闻闻,万一中用,省了膏药钱。”
娆荼这才将药瓶抛给她,“是谁给你下的板子?”
山鬼恼道:“还不是杨谦的手下,跟他少说有点交情,他居然还让手下打我。”
娆荼点头叹道:“你该谢谢他,三十板子要是下了死手,你这双腿就别想要了!”
山鬼双颊泛红,竟有些羞恼,“杨谦那个死人没安什么好心,他乘人之危,反正我与他结下了梁子。”
娆荼挑眉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到底怎么回事?”
山鬼羞愤道:“他……他居然想查看我屁股上的伤,挨千刀的!”
娆荼抿唇笑问:“看到了没有?”
“没有!我死也不让他得逞!”
娆荼看着愤愤不平的小丫头,心中荡起一丝柔意,之前对她随便打人的那点不悦也消失无踪。她盯着山鬼细看了一会,眉淡而远,星眸皓齿,是个极其耐看的小美人。
山鬼心虚道:“我脸上有花么?姑娘看什么?”
“是啊,有桃花。”娆荼似笑非笑。
山鬼胡乱抹了抹脸,袖子上干干净净,哪有东西?她不由纳闷。
娆荼不去解释,少年男女情愫,懵懂最为美。若由外人说破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山鬼见其他人都不在,因低声道:“姑娘,你说五王府周围的布局,沈大人知道么?”
“不知。”
“那五王爷知道么?”
“或许知道。”
山鬼摇头:“我看五王爷是个懒散的人,未必清楚。我对厌胜术略知一二,五王府周围的八卦鬼域,目的是要磨损他的生机,镇压他的气数。五王若是知道,怎么还会住在其中呢?”
娆荼没回答她的疑问,揉了揉额角,沉吟道:“以厌胜术布局成一片无人鬼域,这是巫蛊邪术,本朝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对待一个王爷?”
“姑娘你不知道,五王爷现在不受宠,与他母妃有很大的干系。我听说……五王的母妃当年以厌胜术谋害皇帝,后被赐鸠酒而死。”
娆荼微怔,“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他母妃为何要谋害皇上?”
“这就不得而知了,此为皇家密闻,我也只是听部内的几个死士议论的。”
娆荼轻轻点头:“他是王爷,却连亲生父亲都不能相信,只怕纵情酒色只是虚幌。若是稍微精明点,可就要朝不保夕了。”
山鬼叹道:“姑娘,咱们自家的雪都封了门,你还管他家哪片瓦上落了霜!”
娆荼缓过神,微微一笑,觉得山鬼说的不无道理,“正是,眼前有个死妮子撅着烂屁股趴在我这里,我哪管得了别人的事?”
山鬼皱眉反驳:“姑娘你这说得也忒难听了!”
转眼到了腊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瓦檐上挂着一个个冰溜子,岛上的梅香越发浓郁起来。娆荼养了月余,身上渐好,这日她和柳杏在林间剪了梅花枝往回走,无意间看见水边的泊船上小顺蹲在船头,似乎在喝酒。
她走上前,小顺自顾自喝酒,没看见她。柳杏喊了一声,他才猛然一震,将酒瓶子往腰后一藏,抹了抹嘴没底气地叫了声“娆夫人。”
娆荼笑问:“喝什么酒呢?”
小顺一张面皮通红,颤颤道:“回夫人,只是粗劣的桂子酒,今年刚酿的,没什么劲,小人只当糖水喝。”
娆荼饶有兴味:“桂子酒?可否请我尝尝?”
小顺老实道:“小的船里藏了一罐,只是粗劣得紧,怕夫人喝不惯。”
娆荼颇有闲情,笑道:“如此,你划船慢行,让我在你船上略坐一坐。”
小顺一时有些犹豫,“湖上风大,怕夫人着了凉,小的百死莫辞!”
“无妨。着了凉也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娆荼说着,便由柳杏搀扶着上了船。
小顺取了一个干净的葫芦瓢,倒了半瓢泛着细沫的桂子酒。娆荼接过抿了一口,“嗯!”了一声,怡然道:“清瓢桂子酒,是为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