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满城春 一枚铜钱 2654 字 1个月前

约莫过了一炷香,宋安怡姗姗来迟,进屋就喊好冷好冷。柳雁迎了上去,将她拉到火炉旁,“你怎么这么晚呀。”

宋安怡伸手烤火,肩头上还有飘雪,不一会就化在这暖炉旁。待烤得暖和了些,下人这才请示将她的披风取下。

“下雪了,路滑,又是大晚上,车夫赶得慢。”

“这就好,我以为是你继母刁难你,不许你来了。”

宋安怡笑笑,鼻尖还有些红,“她如今对我挺好的,雁雁不要担心。”

柳雁撇嘴,她可不信那一肚子坏水的女人真会对宋宋好,“你呀,别掉以轻心,也傻乎乎的对她好,凡事要多跟你爹爹说,还有你祖母。”

宋安怡点头,“嗯嗯。”因在暖和屋内,伸手烤火,余光瞧见旁人手上的银镯,低头看去,那银镯雕着镂空花纹,翻看一圈,是鱼的纹路,“真好看。”

柳雁抬了抬左右手,“有两个,我爹买给我的。”

宋安怡笑笑,“伯父真疼雁雁。”

柳雁微微一顿,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宋宋的爹虽然对她不算差,但有继母在,也算不上太好。方才她眼里分明是有羡慕的,自己倒像是在炫耀了。她将右手的银镯取下,往她手上戴,“我们一人一个。”

宋安怡忙缩手,“这是你爹爹送你的。”

“爹爹送我,我送宋宋。”柳雁将她缩回的手捉回,认真将秀气的镯子给她戴上,“好看。”

宋安怡看着也喜欢,找了找身上,没找着什么有意义的回礼。柳雁瞧着不高兴,“回礼什么的太见外了,我没将宋宋当外人。”

“可是……”

“可是什么,我们是朋友,以后都是。”

宋安怡听得安心,一手覆在镯子上,点了点头,“嗯。”

飞雪不停,屋外悄然。少女在炭火炉子前,交心相谈,长夜无忧。

黎明刚至,两人晨起就去外头茶楼用早点。街道店铺已经开了些许,待她们用完早食出来,铺子也基本全开了,跟她们想的一样,顺道走走。

从马车下来,柳雁瞧见有首饰铺子,拉着宋安怡往那走去,见了各种璀璨饰品,倒想起个人来,“这两日竟没看见桉郡主。”

“我好像也没看见她。”

柳雁要是想知道桉郡主跑哪去了,大可以问问每日都去王爷府的齐褚阳,可她不愿让齐褚阳多想,万一歪解成她在关心桉郡主怎么办,于是干脆忍着不问。一直在面前晃悠的人突然没了影,倒让她不习惯了。

见着有根碧玉簪子不错,柳雁便将它买下,让掌柜仔细包好。宋安怡看了看,说道,“雁雁买簪子做什么呀,祖母戴的话不合适吧。”

“送我娘的。”柳雁不让下人拿,自己抱着盒子上马车,小心护着。

宋安怡随后也上了来,颇为羡慕,“她疼雁雁,所以雁雁也这样疼她。”不然以好友的脾气,哪里会对她不好的人好。想到这身为闺中好友就有些担忧了,“要是以后她给你生弟弟了,估摸不会这么疼了。”

柳雁点点头,“我也觉得。”

宋安怡见她一脸淡然,好奇道,“那你怎么不担心呀?”

“我娘答应我了,不给我生弟弟妹妹。”柳雁将簪子小心放好,笑得无比轻松,“昨晚我才跟她说好,宋宋你问的真是时候。”

宋安怡皱眉,“不生的话你祖母肯定不高兴,你爹爹也会不高兴的。你想想莫婶婶,她不就是生不出孩子,被人赶了出来么。”

柳雁愣了愣,“嗯?是因为这个缘故被赶走的么?”她知道赵家媳妇被人赶出来了,可这个缘由还是头一回听,不由意外。

宋安怡想了想,又确认了一番,才道,“是呀,莫婶婶人那么好,而且家世也不算差。可我祖母说,因为她好几年肚皮都不鼓起来,就被赶出去了。而且那几年她也饱受冷眼,哭了不知道多少回。”

柳雁瞧着放在腿上的镂空木盒,隐隐还能看见包裹着簪子的布帛,只觉木盒重如千金。

她是不愿属于她的娘亲再去疼别人,可更不愿见她被赶走。她见过那些弃妇,日子难熬,过得很不好,去哪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

因她的任性,所以有朝一日母亲也要去承受这些?她不敢想,更不愿意。

“雁雁?”

柳雁低头看着这盒子,低声问道,“宋宋,娘她问我给我生个弟弟可好,我不愿,跟她怄气,不许她生。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呀?”

宋安怡吓了一跳,“雁雁你又乱来了。”

柳雁心头咯噔,“这是乱来么?”

“是啊。”

柳雁拧眉,执拗道,“她没孩子,可是我会对她好呀,将她当做亲生母亲来看。”

“那你哥哥呢,也跟雁雁一样想么?”

柳雁莫名,“哥哥待她挺客气的,而且这关哥哥什么事?我待她好就可以了呀,我会做个好女儿的,比她生的对她还要好。”

宋安怡倒觉好友什么都聪明,可在这种事上却笨了,“这就对了呀,我祖母说了,我们做姑娘的以后是要离家的。”她数了数指头,认真道,“十年吧,十年后就不能住家里了。而且一年到头能回五次就不错了。那到时候你离开家了,谁来疼你娘?你哥哥又不疼她,她又没孩子,很可怜的。”

柳雁全然没想到这点,忍不住说道,“我可以常回来呀。”

宋安怡苦恼了一番,说道,“唔,这么说吧,你祖母是家里最有威严的人对吧,可是雁雁常见她去见自己的爹娘么?你三婶婶、你两个姨娘、还有你娘,常回去么?”

柳雁语塞,确实是不常的。这一想,腿上的木盒重得她都快立不住腿。光是想着这问题,连游玩的心思都没了。宋安怡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难受,因为她不记得自己亲生母亲曾疼过自己,更不曾得过继母的疼爱,所以继母生了几个,她都不会觉得难过。

只是柳雁不同。

失去太久,再重新获得,而今又可能会失去,便难以接受了。

她抱着木盒,沉思良久,越想,却越是难过,越觉自己心眼坏得很。她讨厌自私的人,可如今她竟也成了自私的人。她只想着自己高兴就好,却没有想过日后母亲怎么过活。

爹爹叔叔能和祖母住在柳宅,可姑姑们都外嫁了,一年不过见几回,那嫁得最远的姑姑,两年回一次,她都不记得小姑姑的模样了。

光是这样一想,便觉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