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这话如果让靖婉听到,她说不定要翻白眼,这一个一个的都被洗脑。
孙宜嘉在回去的路上,才想起,老夫人当初也是身份尊贵,比起现在的她也差不了多少,下嫁骆家,那个时候,骆家虽然也有底蕴,但却没什么背景,当时的骆家,没人给她撑腰,她遭遇的境况,只怕比现在的自己困难太多太多,她却毅然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她没有被同化,她依旧尊贵端庄,还有那几十年沉淀下来的睿智,不比她祖母差什么,却又比祖母多了一份慈和与人情味儿,更关键的是,她比自己祖母幸福太多——可那个时候,老夫人嫁的不过是进士及第的探花郎,自己祖母嫁的是权势滔天的定国公;骆家的亲戚,却没人敢对她不敬,甚至是打心里恭敬。
骆老夫人以自己的方式,给孙宜嘉好好的上了一课。
没多久,靖婉也知道了靖婉要人的事情,可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激起了小水花而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再无人提起。
而靖婉的老子骆荣彦,正如他自己所料,在骆沛山送走了客人之后,将他叫到了前书房,倒是没有骂他,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骆荣彦第一次体会到了,其实平静有时候比狂风骤雨更可怕,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凉气从脚底直往上窜,与其头悬利剑,还不如痛痛快快的给他一刀。“父亲……”
“你们兄弟要做什么,只要不损害到骆家,我都没有强行的要求过。你不喜欢官场,你喜欢洒脱无拘束,你想做一个谪仙般的人物,霁月光风,我都随你去。你以前整日与你媳妇风花雪月,现在整日念着你那些金石玩物,从来就不曾好好的教导过孩子,从来就没为孩子着想过,既然如此,那么你就最好一直都不要管。”
骆沛山的话语并不重,但却首次引起了骆荣彦最深的内疚,“父亲……”
骆沛山摆摆手,“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你们兄弟四个,你各方面都最拔尖,可你不想走仕途。你大哥现在只是从四品,我便是致仕也不能,我一旦离开了,他只怕一辈子都爬不到三品以内,偏偏现在局势特殊,并不是让他再进一步的好时机。再有,你们毕竟只是兄弟,没了我,他爬得再高,尊荣也是属于他妻儿的,你的孩子能得多少好?三丫头现在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谁都想吃进嘴里,如果你这个当老子的能稍微靠谱点,能让她有所依靠,她何至于只能静待别人抉择。”
骆荣彦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致力于让我们家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能够一直处于中立的位置,可是那是很难办到的,就算没有靖博媳妇嫁进来,骆家迟早也会卷入泥潭,尚书之位,再不重要,也是一部之首。现在,明面上我们已经站到了皇后康亲王一系,苏贵妃睿亲王更加不会善罢甘休,势必想方设法将三丫头拽进手心,一个不好,三丫头就可能被他们毁掉。”那些上位者的想法都一样,不能为我所用的重要棋子,也不能落入别人手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其彻底的消失。
骆荣彦吸了一口气,拽紧了拳头,因为没注意,不曾想他闺女已经陷入如此危险的地步。“父亲,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骆沛山瞥了他一眼,似乎再说,就你?你能做什么。
这一刻,骆荣彦那张俊脸憋得通红。
“如果敏哥儿没出那一档子事儿,何至于如此?再不然如果出事在大长公主生辰之前,三丫头不出那风头。说到底,都是天意弄人。”骆沛山叹道。“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就算没走仕途,这方面,也不至于是榆木脑袋。”
当老子的今日说话半点不客气,骆荣彦就算被噎,也只能忍着。斟酌一下,“要么彻底的偏向皇后康亲王一系,要么站到苏贵妃睿亲王一系,两方平衡继续保持中立。”
说了等于没说,不过,那些人也不会给他们第三条路走。
“那么,具体要如何选择?”
“父亲是以骆家为重,还是以婉婉为先?”
“老子问的是你。”骆沛山突然很暴躁的吼道。
这个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不管是皇后还是苏贵妃,为了表示足够的诚意,并且要让他们掌握主动权,会选择谁来联姻,骆沛山基本上还是猜得到,从靖婉的角度出发,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最好是从他们中选择对靖婉最好的那个,而这个人,除了孙宜霖不作第二人选。可是,骆沛山对于康亲王登位不怎么看好,日后,如果是其他人登上皇位,作为康亲王一系的人肯定都会被清洗,骆家必然会遭难,定国公府更可能覆灭,婉婉自然也得不了好。
——骆家为重?靖婉为先?看眼前,还是算日后?
事实上,换成其他人家,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甚至都不用考虑,一个姑娘而已,还能比家族更重要?可是,靖婉于他们而言不一样,那是真心的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疼,而且靖婉平日的通透就让人止不住的心疼,在明知道她嫁给那人不会幸福的情况下,还能眼睁睁的将她推入火坑?
发怒的骆沛山让骆荣彦心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自己的闺女在他心里,重要到能与整个骆家相衡量了吗?骆荣彦一直都以为,他父亲其实是个合格的士大夫,这一刻,他才知道,并不是。合格的士大夫,在他心里边,家族永远是第一位,其他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哪怕是他最在意最宝贝的东西,都舍得毫不犹豫。
原本只是放在心底,还能若无其事,可是一旦摊开,骆沛山就感到无力与疲惫。“你回去吧,为父要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