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宁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了四爷。
四爷接了过去就看到最上面几个粗黑的大字。
“《宪法总纲》?”他嘴里念叨。
敏宁点了点头,“我打算改革整个国家的体制,立法权、执法权,行政权三权分立,以法治国,法律凌驾于任何人之下,包括皇帝。”
“三权分立?”四爷嘴里念叨这四个字。
敏宁见他感兴趣,便开口说,“现在的衙门权力不清晰,很容易滥用权力,我觉得应该是时候将权力分开,比如说立法权,由议院来投票决定,比如说执法权,将由法院来掌管,以后的只拥有行政权。我打算在各地建立公共安全局,简称公安局,专门维护治安,预防和打击违法活动。而法院则是用来审判罪名,至于原来的衙门只拥有行政权,也就是收税,教育,民生以及抓经济问题。”
四爷听了之后,眉头皱了起来,“这样一来,整个体系岂不是会出现冗余?还有你所谓的公安局人从哪里来?受谁管?以前衙门的衙役肯定是不行的。”
敏宁向他解释,“公安局人员来处主要是退役的士兵,不过士兵要经过考试才能够录取为公安人员,以后会设立公安大学,公安人员大致是来自这两个地方。至于受谁管,可以在京城建立一个国家公安局,国家公安局直管各个省的省级公安局,省级的公安局管下方府级公安局,府级公安局则直管县级公安局,至于县以下,各个乡镇则不设公安局,设立派出所,专门负责乡下的鸡毛蒜皮小偷小摸的事。这样权力分离也有好处,不会再出现那种昏庸无能的县令,县令也只能够掌管民生,不能够直接管百姓,而拥有执法权的法院,所有法官律师全都有法学院来培养,一切全都按照法律来。这样职责可以清晰,明确到个人。”
四爷有些心动,这确实比以往的朝廷体系要好。
“还有管土地的可以设立一个国家土地局,跟公安局一样,一层一层直属,像水利局,电力局,粮食局、铁矿局等等都可以专局专办,这样可以使得个人的权利达到最小,从此以后,就能够一改千百年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种事。”县令都不能够直接管百姓了,还怎么收取贿赂,该怎么剥削百姓?至于会不会剥削商人?只要吃亏的不是老百姓就行。
四爷又看了看手中的宪法,“我听说你要限制君权?”
敏宁思考了一下才开口说,“也不是说限制君权,只是打算变成以法治国,爷像您这样拥有自制能力的皇帝,自然不会随意打破界限,可是以后的皇帝呢?谁也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出一个败家子,君主立宪制不过是限制了皇帝做出出格的举动。”
四爷深深的看着她,“要是你所做的我都支持,你能够相信我吗?”
敏宁一下子回过味来,她这一次过来,主要也只是想将这件事情通知四爷,根本没打算得到四爷的支持。然而过来之后,又回到了从前的模式,四爷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四爷又说,“弘暻传过话给我,说你会试着相信我,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结果半年过去了,也没等到你来。”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走到敏宁面前,摸着她的脸,“你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敏宁绷着脸不说话,她眼里慢慢泛起的湿润,这些年她总是一个人强撑着,所有事情全都憋在心里,她不是不希望四爷能够当她的依靠,可是她不敢相信,年轻时吃过几次亏,使得她已经习惯性的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她不敢随意相信他。
四爷闭了闭眼睛,手不由摸到了她脖子后,心里想着要是使劲按下去,权力又会回到他手中。
可是他舍不得呀,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放在了心里,这些年来,远离过,也亲近过,怀疑过,也信任过,两人携手度过了被太上皇怀疑的那段时间,然而在登上那个高位的时候,两人又渐行渐远。
权力确实是一个迷惑人心的东西,它可以使得一个家庭分离,也可以使一个人面目全非。
四爷离开了权利,一年来被圈禁在万字殿,他不是没有恼怒过,然而最终他还是忘不了她,忘不了他当年的承诺,为她打造一个繁荣的盛世。
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迷失了这个梦想呢?四爷已经记不清了,是被权力所惑,美人跟不要钱似的扑在他身上,还是意外情迷,觉得跟她的感情已经变成了亲情?
这些四爷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梦醒时分,偶然发现自己最想要的还是醒来时她睡在自己身边。
“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我……”四爷嘴角有些颤抖,鼻子有些酸死了,好在戴着眼镜,他勉强可以遮掩住。
“我想知道你埋藏在心里所有的一切,可不可以告诉我,让我跟你一同分担?”
敏宁就这样看着他不说话,她泪盈满眶,扁了扁嘴,倔强的对他说,“你以前没想过问,现在问又有什么用?”
四爷手按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然后迅速的摘掉了眼镜,抹掉了眼中的湿润。
敏宁就靠在他的怀里,以往被重重盔甲包裹起来的柔软内心,突然在此时溃不成军,碎成了一块一块。
她抱在他胸口哭的伤心,发泄着这些年的憋屈,也发泄着自己受到的委屈。
“你为什么现在才问?为什么现在才问?一切都晚了,晚了!”她嚎啕大哭,锤着他的胸口说。
四爷拍着她的背部,“不晚不晚,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迷失了自己,现在才找到回来的路。”
敏宁仍然在他怀里摇头,“已经晚了,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四爷感觉到心口处的湿热,有些心疼道:“既然不能回头,那就按照你说的路子来走。”
敏宁听到这番话,当即抬起头,抽抽噎噎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四爷看着她已经花掉的脸,不仅没有笑,还有些心疼她红肿的眼睛,“当然是真的,这个国家未来都要交到弘暻手里,只要他不觉得委屈就行。”反正这个位置他也做不了几年,真正被限制君权的只能是弘暻。
四爷不相信安佳氏会坑自己儿子,他只希望能将重重的疏漏都给堵住了,等他离去之后,母子俩能够安然的接手这个国家。
既然带不走她,那么就帮她扫清障碍吧。
四爷叹息了一声,就当这辈子是欠她的。
敏宁听到他这番话,当即沉默了,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仅夺走了他的权利,还将他圈禁起来。
这些年她所想要做的事情,又有哪一样不是四爷支持的?
想到这里,敏宁默默的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手用力的抓紧了他的衣服,然后开口说,“爷,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四爷拥着她,下巴支在她头上,“说吧,爷听着呢。”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仿佛又回到年轻时蜜里调油的时候。
敏宁声音缓缓的说道,“从前有一个非常伟大的帝王,他拥有很多儿子。这些儿子当中有九位非常有才,这九个儿子就围绕着皇位开始明争暗斗起来,后来被称为九龙夺嫡……最终呀,还是帝王的四儿子当上了皇帝,可是因为老皇帝死时只有四子在身边,其他儿子都怀疑四子假传圣旨,在四子登上皇位之后,还动作频频不断。这个四子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
四爷嘴角露出了笑容,他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在说他,只是听到老皇帝死后新皇帝才登基,才察觉到不对。
敏宁又继续说,“四子清除了其他兄弟的势力之后,才开始展现自己的抱负,可是这时候已经太迟了,他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已经使得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点,累死在案台上。他留下了遗旨,选择了自己的四子作为未来储君。这个四子是一个没有经历过苦难的皇子,因为皇帝以前受过苦难,所以就将他的前程都给铺平坦,而这个继承人以前被老皇帝带在身边教养过几日,在他眼中看到的都是老皇帝喜欢的繁华。他崇拜自己的祖父,所以继承皇位后,处处学自己的祖父……”
四爷嘴角的笑容凝住。
“然而他看到的学到的都只是老皇帝后半生,他父皇辛辛苦苦扫清贪官污吏攒下来的家底,全都被他败光了。败光了父亲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国库,又发明了一项新税,叫做‘议罪银’。凡官中犯有某种过失,或皇上认定某官犯有某种过失。犯过失的官员便向皇帝自行请罪,并根据过失大小交纳数量不等的‘议罪银’。”
四爷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