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2 / 2)

二叔伤重,不能移动,现在还躺在徐府里。如果今天她的计划奏效,破坏了徐延的阴谋,那么徐延可能会报复到二叔身上。

其实,她昨天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别无选择。现在,只能寄望于徐斯临会照顾好二叔。她也相信以徐延谨慎的性格,是不会让二叔在徐府出事的。

等朝会结束后,她就去找徐斯临。

朝会开始后,官员们先是按例奏报了一些军情和灾情,然后便有徐党的御史捧芴上奏,参的正是顾少恒的父亲,宁远侯顾汝。

“启禀皇上,臣有本启奏。宁远侯顾汝霸占民田,还强迫百姓为其缴纳田税……”

“启禀皇上,顾汝豢养刁奴,假授天意,以羊血亵渎圣上威严……”

“启禀皇上,宁远侯顾汝居心叵测,裹挟太子,意图谋逆犯上……”

果然如宋越所说,徐党的欲加之罪,不仅仅限于逼宫。他们从轻到重,一条条给顾汝冠以罪名,有措辞委婉的,也有言辞犀利的,言之凿凿,声情并茂。

朱瑞心中本来就有火,听到这一条条“罪状”,心里更是愈发不痛快,面色如锅底一般黑沉。

首辅徐延站在前列,只听着底下的人有条不紊地贯彻执行他的吩咐,自己则是看着靴尖一言不发。宋越也没有说话,因为说不得。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赵其然听了干着急,几次看向宋越,袍袖上的绣线都要被他抠烂了。

此时的大殿里,大约分了三种人,一种是徐党,正在卖力地演出。第二种是支持太子的人,可是这些人大多已被提醒过,此时不便发声。第三种是骑墙派,对于太子会不会出事并不关心,只把这热闹的朝堂当一场戏看。

因为第二和第三种人都不开口,只徐党都奏了五六人了,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太子说话。

徐党的御史和给事中们按顺序粉墨登场,一个比一个唱得好。朱瑞的脸色越难看,他们仿佛就得到了越大的夸奖,因而更加卖力。

到了最后压轴的那位,看着前面的人都已经光荣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自己更是不能落下,于是更改目标,不参顾汝了,而是直接参劾太子朱祤洛。

他道:“太子殿下纵容外戚,德行有失,未免天下百姓嘲笑我大明太子不忠不孝,无情无义,太子殿下已不适合再居东宫储君之位。”

朱瑞皱着眉头,瞥了眼立在阶下的儿子,又看向那御史,“你说什么?”

那御史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陛下,微臣冒死谏言,太子当废啊!”

这时,朝下立刻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掌印太监黄珩大喊了一声“肃静”。

朱瑞没有发话,他在等。

等着看有多少人会站出来替朱祤洛说话。

出乎他意料的是,已是有人谏言要废太子了,也并没有人站出来。他不得不问了一句,“其他人有什么话说?”

这时,有人站了起来,待他张口一听,却是附议要废太子的,而不是替朱祤洛求情的。见此情急,朱瑞都有些糊涂了。

阶下站了这么多大员,那么多御史给事中,竟没有一个人肯维护他的儿子?结党逼宫,党在哪儿?莫不是就顾汝一个?

这般想着,他又看了看阶下站着的儿子朱祤洛。朱祤洛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眼睛里还有些红丝,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如此看来,倒是有些可怜。

接着,又有人站出来要发言,这时朱瑞心里已开始有些纠结,倒希望他是为朱祤洛求情的了。结果还是并没有如他所想。

这时,宋越给赵其然使了个眼色,赵其然终于出了口气,立刻转身又给一个御史使了眼色。那御史收到讯号后,便站起来发言:

“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殿下尚年幼……”

朱瑞终于等到一个为儿子说话的,正打算仔细听,那人却是简单只说了“太子年幼,犯错也是正常”这么个理由,就又归位了。

这一番求情,不痛不痒,完全不敌徐党疾风骤雨似的攻击。

可这正是宋越想要的效果。朱瑞原本盛怒,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已经产生了疑心,如果今天满朝都是为朱祤洛求情的,那他的火气势必会更大。等他看场面上竟没什么人替朱求情,火气就会慢慢降下来,会转为困惑,甚至会有些可怜自己的儿子。

而所有人都不为朱祤洛发言是不现实的,这样会显得太过刻意,只有让一两个御史不痛不痒地发言,才能彻底打消朱瑞心头的疑虑,让他相信朱祤洛并未结党。

只是这样还不够,没有人为朱祤洛求情,导致了场上局势一边倒,几乎满朝都是废太子的谏言。这样下去,朱瑞哪怕已经不疑心朱祤洛,也会迫于局势,不得不做出一个让百官满意的决策,那就是——废太子。

接下来,就要看青辰的了。

第107章

眼下朝堂上的局势,既在徐延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在他意料之中,是他猜到宋越也许会插手干预此事,不会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在他意料之外,是他没有想到宋越“干预”的方式,竟是“袖手旁观”,选择了集体一言不发。

徐延不由扯了扯嘴角,还真是难为这些“太子党”了。求情不行,会加深朱瑞对朱祤洛结党营私的误解,不求情也不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朱祤洛被冠上逼宫谋逆的罪名。

对他们来说,倒是两难。

此时的场上,也有不少徐党看出了宋越等人的“为难和窘迫”,不由在心中暗暗为他们的首辅大人的高明计谋击掌叫绝。

龙椅上的朱瑞没有出声,他又等了一会儿,想等下一个为太子求情的人站出来。对于眼前一边倒的局势,满朝请求他废掉自己儿子太子位的场面,他开始有了一种被强迫之感,心里不是那么舒服。

可比起这一点不舒服,在他心里占据了更大部分不舒服的,还是这一次的逼宫。他不知道朱祤洛是不是真的有谋逆篡位之心,比起明着来的徐党,他更痛恨背地里暗暗谋划的人,未知和不可掌控会让他感到恐惧。

如果今日朝堂上的局势照此发展下去,迫于群臣的谏言和他自己内心的猜疑,他很有可能会在散朝前颁下一道圣旨——废黜太子。可究竟会不会下那个决定,现阶段的朱瑞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还在摇摆。

他看了儿子朱祤洛一眼,朱祤洛带着稚气的脸上满是紧张之色,眼睛不时地会眨两下。朱瑞知道,那是他打小紧张时就有的习惯。

可这紧张是因为什么呢?

是担心蒙受冤屈?还是害怕罪有应得?

思量了一会,朱瑞又问:“其他人,可还有话说?”

“皇上,臣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