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明天我要去趟怀柔,你先去见找蓝叹,让他先去给顺天府尹的儿子道个歉。态度越诚恳越好,麻痹一下徐党,让他们以为我们没有办法了。”

“好。”赵其然点头,“你去怀柔做什么?”

“有事。”

第59章

是夜,首辅徐延回到府邸,用过晚膳后到了儿子的院里。

屋子里烧了地龙,点着薰香。

徐斯临穿了件黑色的缎袍,坐在圆几前,眼中是簇簇燃烧的烛光。徐延推门的时候,他正对着桌上平摊着的三张银票发呆,手边的茶水早凉透了。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他连忙抓了银票塞到袖里。

徐延到儿子身边坐下,取了件披风披到儿子身后,“这屋里的地龙不够暖,回头让他们烧热些。方才见了你收了东西,是什么,遮遮掩掩的见不得人?”

“没什么。”他垂目道。

“前些日子钱庄的掌柜来了,说你支了三千两银票。做什么用?”

这三千两其实是徐斯临自己的,并不记在徐家公中。按说他取了自己的银子,掌柜的是不该向旁人透露的,只可惜他爹是内阁首辅,在他面前没有秘密。

徐斯临微微皱眉,“不做什么……想买间宅子。”

“府里住得好好的,你买宅子做什么?”徐延停了下又道,“银子给了你便是你的,爹只是怕你沾上了不好的习惯。你买宅子……是不是因为姑娘?什么姑娘不方便领到府里来,要在外面。你这个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订一门亲事了,取了妻再纳妾,也省得让人以为你轻浮。”

“不是,爹莫要乱想了。”他淡淡道。

徐延叹了口气,“不论如何,这亲事也是时候开始相看了,爹会为你留意些好姑娘的。早些定下来,你也好将心思放到你的仕途上……今日来找你,是想与你说说你的同窗。”

徐斯临听到“同窗”两个字,心中微微一动,嘴唇掀了掀,“谁?”

“沈青辰。”

他有些诧异,关于他的同窗,父亲从来都没有关心过,“爹如何想起说他了?”

“今日皇上召见他了。就在乾清宫,与我们议完事后。是关于怀柔那堤坝的事,皇上让他当面陈策去了。”

“他……想出修堤的法子了?”

徐延看着儿子,道:“非但想出来了,还叫皇上连道了三声‘妙’。不单是皇上,在座的诸位阁老,包括你爹我,听了也是心服口服……皇上夸完了他,又想起了你,让为父多劝诫你,要你尽快成长起来。”

徐斯临听着,心中各种情绪纠葛,一时滋味复杂。

他刚才还在想该怎么把银票送出去,没想到那个人竟已经想出了妙计,根本不用自己帮。

不知不觉中,那个人竟经变得越来越强大了,那对曾经瘦弱的,在自己面前不堪一击的羽翼,在日渐丰满。而自己呢,好像一直在迷茫,困惑,原地踏步……

徐延拍了拍儿子的肩,“不必泄气。你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别忘了爹跟你说过,于你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学识,而是御人。这个沈青辰,你务必要将他拉进我们的阵营来,万不可叫他成了咱们的敌人。”徐延已经想好了,对于沈青辰,他会在暗中帮着儿子的。

徐斯临静静地听着父亲所言,半晌,点了下头。

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想把那个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来。

一辈子都不想与他为敌。

次日清晨,京城难得放了一回晴。

沈青辰到集市租到了一辆马车,去怀柔。

晌午后她就到了。这次不像上次骑马那么快,她的身边也没有徐斯临。

马车停在了岸边的大道上,她付了一半车费,与车夫约定好归时,便往大坝上去了。

到了大坝上,看着已经半冻上的河水,青辰不由又想起徐斯临。

他跳河的模样,浑身湿漉漉的模样,说‘我不想你跪在我面前’的模样,咬着牙说不冷的模样……冬日阳光中的回忆清朦朦的,让她微微叹了口气。

随后,她便开始忙正事。

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她把上次没来得及细看的地方都看了,记录下了相关的数据。

日头西斜时,就只剩下最后一样——分流用的渠道。两边沿岸她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有明渠,想来当时截流修的是暗渠,暗渠不好找,得要问人。

这时正巧有一洗衣的农妇经过,她上前去询问了一番,那农妇很快便给她指了方向。青辰按她说的去找,找了半天却没找到,最后只好回到乡里去问了一番,经人指点才知道,那农妇是给她指错了。

此时天也已变得有些阴沉,不复早晨起来时的清透。北风一阵一阵的吹,竟是有愈来愈猛烈的趋势。距她与车夫约定好的时辰也快到了。

来一趟不容易,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先去把暗渠找到。

与此同时,乾清宫。

皇帝朱瑞穿着一身藏蓝常服,斜靠在塌上,一手把玩着紫檀手串,一手端着温酒小酌。司礼监秉笔太急黄珩半跪在一旁,为他轻轻地捶着腿。

暖阁里的地龙烧得很热,朱瑞的脸也不知是热的还是酒醺的,微微发红。近四十岁的天子因为山珍海味吃得多,再加上没怎么为国事操劳,一张中上容貌的脸一点也不显老,连白发都没有一根。

天子微醺,看着杯中酒,想起了昨日那个清隽的庶常。

她有无双的才智,丰富的学识,扎实勤恳的态度,细致周到的心思,还有秀丽的面容,澄澈的双眸,清润的嗓音……这个人,叫人见了一面就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