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噗通”一声已经响起。
他……跳下去了!
溅起的水花落在她的脸上,极为冰凉。
看着徐斯临很快就没入了河里,青辰整个人都懵了,嘴唇微启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干什么。
“徐斯临……”青辰叫了一声,只觉得喉间在不住地颤抖,声音抖得她自己都听不清。
他为什么要跳?他会水吗?他在水下顺利吗?他会不会……上不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中闪过,青辰嘴唇微抖,终是大喊了一声,“徐斯临——你上来!”
空旷的四周,声音很快变得遥远而飘渺。河面上静静的,只有水流动的一点点微纹。
远方的亮光就要收尽了。
“徐斯临——”
徐斯临的母亲是江南人,徐延在江南任职的时候,他在江南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水性很好。但是,眼下这河水还是太冷了,水中潜游的他只觉冻得娘都不认识了。
刚跳下时他本来还想,跳都跳了,一定要在河中待得越久越好,这样才能显出自己有本事,还能多赚点同情。没想到怀柔的河水太不近人情,每一滴水都像冰刃一样刺着他,皮肤被刺得生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实在是撑不住了,于是默默露出头,游回了岸边。
青辰来到他上岸的河边,看着他向自己一点点游过来,只觉得一颗心是经历了山呼海啸,堪堪恢复过来。
上了岸,徐斯临冻得直哆嗦,面色发白,嘴唇发紫。青辰立刻上前,抬起手,用衣袖给浑身湿答答的大个子擦脸。
他颤抖地要拦她,“别、别弄湿了……”
她瞪了他一眼,一只手拍掉他想要阻拦的手,继续帮他把脸和脖子擦干了,然后又帮他拧身上的水。
徐斯临提着两只湿答答的袖子,“你别拧了,水太冷……”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一只袖子拧干了又换另一只。五指已被冻得通红,河水顺着手腕滑入了袖里,冷得彻骨。青辰有些无法想象,整个人身处冰河又是怎样的滋味。
这个人生来锦衣玉食,造就了乖张不羁、佻达轻慢的性子,做什么事都是这么儿戏,连对待生命都这么儿戏!
冷风吹过,徐斯临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还是硬挺着,站得笔直,装出一副一点也不冷的样子,虽然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能不能……说句话啊。你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青辰依旧不说话,只是忽然蹲了下来,帮他拧衣袍下摆的水。
徐斯临愣了一下,立刻弯下身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起来,摇摇头,“我不要你蹲在我面前。”
青辰的眼睛微微一眨,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没有坚持,反正也拧好了。
她从身上解下他的披风,抖了一下,将他包裹起来。
因披风一直披在青辰身上,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被温暖的一瞬间,他不由轻轻出了一口气。
“好点了吗?”看着眼前有些惨兮兮的大个子,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垂头看着她,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有找到你的笔……”说着,他别过脸去咳嗽了两声。眉骨到鼻梁的线条依然完美,睫毛上落了今日最后的一缕阳光。
见他这副模样,她忽然觉得有些内疚,静默片刻后,垂下头轻声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生死面前,其他的哪一桩不是闲事。
“丢了笔,你也不生我的气吗?”他掩着又想要咳嗽的嘴问。
在看见他落入河中的一瞬,她的气早就已经消散了。要气,也是气他视生命为儿戏,气他不懂蝼蚁尚且要偷生,气他在她修堤救人之前差点先失去生命。
“不生气。”她避开他的目光,慢慢道。
“你还是生气吧。骂我,打我,不要过一会儿又不理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哀怨,发间滴下水来。
“不必了。”顿了顿,她放柔了嗓音,“不会的。”
“不行。”他说着,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搁到自己胸前。
“你怎么又……”动手动脚。
青辰想要挣扎,却被他握得更紧了,然后有个凉凉的东西就被塞到了她手里。
“你的笔。”他很快松开了她的手,嘴角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
青辰怔住了。看着熟悉的玉笔和他皱巴巴的五指,她的心里胀胀的。握着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怪不得他刚才总有只胳膊藏在身后。
“方才给你生气的机会,你没用。”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道,“那你就欠我一次。下次想要生气的时候就不能生了,得还给我啊。”
青辰没有说话,背过身仰起头,对着天空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
回京的路上,依然是他做马夫。
青辰抓着他湿答答的袍服,风吹过,指尖冻得发疼。身前的人浑身都湿了,更是不知道冷成什么样子。
“冷吗?”她离他近了一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