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依言望去,那东北方向不多不少正好缺了一角。
“这样的风水,马家若是有子嗣才是奇怪。”狐狸说着,也瞟了眼玉珠的腹部:“若我猜的不错,玉夫人腹中这孩子也必不是在马家得的。”
玉珠俏脸微红,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常年随着我家老爷在外经商,住家的日子的确不多。若非近日有了身子,我与我家老爷定然已是出了洛阳城,到别处贩卖布匹去了。”
狐狸点点头,牵着如意往二进的院子里走去。由于马家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仆人,日常又多是马光陌的妻子一人在家照应,所以大半的时间一家几口人也都只住在这二进的院子里。踩脚进去,就觉得视野开阔了许多,院内除了两棵桂花树就再无别的植物。马光陌与妻子的卧房在右手边,小妾玉珠住在对面。这会儿,右手边的厢房门口还站着几名衙役,也都是跟刑如意熟悉的,见她进来,均冲她点点头。
“常大哥还在屋内?”刑如意问着,已经拽了狐狸进屋,才跨进门内,就与常泰打了个照面。
“常大哥,可瞧出什么来了?”刑如意嘻嘻的笑,手依然被狐狸紧紧的攥着。
“无表面伤痕,也问过马光陌的妻子和小妾,说他平日里身体健康,并无宿疾或隐疾,如此看来,倒真是醉死的。”
常泰的目光从狐狸和刑如意紧握的手上越过,移到了别处。
“四娘家的桃花酒的确甘醇,若真是醉死的倒也不冤枉。”刑如意打趣般的说着,却只一素妆妇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位是马光陌的妻子,秦氏。”常泰轻咳一声,当在了如意前头。
狐狸面露不悦,却也未曾吭声。
“马夫人好,不介意我去看看你丈夫吧?”刑如意微福了福身子,不等马夫人应允,便走到了马光陌的身旁。凑近了,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桃花酒和尸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马光陌只穿内衫,侧趴在桌上,眼睛微闭,脸色潮红中带着一丝诡异的青色。在他的手,手背肤色偏暗,手心却是白的,十指尖上均有厚厚的茧子,应是常年拨打算盘留下的。右手中指内侧皮肤却又比掌心更白了些,应是常年执笔留下的痕迹。细看,皮肤表面已隐隐显出了尸斑,身体也早已发冷僵硬。细心查看了他的眼底,就像常泰说的那样,这个马光陌应是身体强健之人,并无明显的内疾。前额光洁,笼一团浑浊的白光,也无妖邪作祟,应是自然而亡。
查到这里,刑如意不由咬了咬下唇,看着狐狸,以心语问到:“被风水杀死的人,可有什么异状?”
狐狸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也以心语回应道:“风水不是妖邪,是不可能留下什么痕迹的,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要人性命。打个比方,一个身体不好的人住进了一所风水较好的房子里,那么他的身体就会借助风水的缘故渐渐好转起来,倘若还有了药食的辅助,就会好的更快。反之,若是住进了风水不好的地方,则会加重病情,甚至就此魂归黄泉。”
“照你这么说,马光陌是被风水潜移默化给杀死的?”
“事出必有因,你再好好找找。就算是风水的缘故,想要一个人死,也总得有个引子。”狐狸说着,暗中指了指房门。
“这门也有古怪?”刑如意挑眉,依旧用心语问着。
“若只是这门,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不妥的是这卧室之中还多了一道门。”
“多了一道门?”刑如意左瞧右瞧,最终才在屏风上找到了狐狸口中所说的那道门。一般的屏风,若不是花的花鸟虫鱼,就是美人,马家的屏风却异常别致,画的似乎是一道城门。
“房门对大门,耽于淫欲,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盖房子时,千万不可将卧室门对着大门,否则会诱使居住在里面的人沉迷于色/欲之中。这马家原是三进的院子,卧房与厢房也都安置在左右两侧,从格局上来说并无什么不妥,但他却在卧房中放置了这么一面屏风,且屏风正中央的城门与卧房门相对。城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就是一座城池的大门,且这左右两间房屋的房门也是正对着的,想来这马光陌与一妻一妾的生活极为和谐才是。”
狐狸虽说的隐晦,在场之人虽心思各不相同却都红了脸。
马夫人与玉珠脸红,自然是因为狐狸话中那句“极为和谐”说的是她们自己,如意却是因为提前洞晓了那句话背后的意思,至于常泰,自是因为现场有女子在,所以颇有些窘意。
“问两位夫人一句不该问的话,在死者饮酒前后是否与死者发生过亲密关系?”
玉珠咬着唇瓣轻轻的点了点头,马夫人则是迟疑了半响,才问到:“这跟我夫君的死有什么关系?”
“酒能乱性,想来两位夫人也是知道的。但两位夫人不知道的是,若是在饮酒后或是在饮酒之时发生亲密关系,会让死者的心脏和血液系统疲于奔命,发生猝死。至于这真相,只需让季胜堂的刘掌柜或者是衙门里的仵作验看便知。”
正文 第045章 四时入门欢(5)
刑如意才说完这番话,就看到马夫人白了脸,而玉珠只是嘤嘤的哭着不做声。
事后,小盛子才告诉刑如意,那天马光陌起床后先是去小妾房中与她亲热了一番,之后吩咐她去给自己弄下酒菜,自己则去了李家酒肆买酒,顺带着还调戏了一把李四娘。买了酒回来,因马夫人得知了早上的事情,为安抚她,不得已马光陌又跟妻子亲热了一番,期间还喝了小酒调/情。至于小妾身子不稳,也与马光陌日常的不克制有关。但说来说去,马家所发生的种种倒好像真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一般。据马光陌的妻子回忆,在迁入这处宅院之前,马光陌在夫妻间的事情上极为克制,夫妻间的感情也甚好,自从搬入这处宅子,就各种事情不断,以至于演变到今日的种种。
小盛子还告诉刑如意,在她走后,马夫人与玉珠就从宅子里搬了出来,至于李家酒肆那里,也遣了人去道歉,马家这桩离奇的命案至此也算是有个了解。只是让刑如意没有想到的时,第二日天还未亮,李四娘就找上门来,目的竟是为了让她帮忙去看风水。
“四娘,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忙我帮不了你。”胭脂铺里,刑如意懒懒的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我听衙门里的小盛子说了,马老板的离奇死亡就是因为宅子的事情。如意,我求求你,我丈夫早死,公婆又仙逝,如今李家一脉就单留下我小姑子一人,若是连她也遭遇了什么不测,你让我拿什么脸去地下见我的夫君,见我公婆。”
“我只是个卖胭脂的,顺道卖一些自制的护肤品,你若是要我帮你小姑子护理个皮肤什么的我义不容辞,可这看病看风水的事情,我当真是帮不上什么的忙。”
“我去找过季胜堂的刘掌柜,他说铃铛的病或许只有一人能给看好,那个人就是你。还有,如意你会看风水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洛阳城,你真就忍心拒绝我吗?”四娘说着,就要给如意跪下来。
“四娘,你,你这是做什么?”刑如意一惊,忙站了起来,原本盘旋在脑袋里的瞌睡虫也都给吓飞了。
“若真是病,没准我还真能瞧上一瞧,可会看风水的真不是我,是我店里的伙计兼保镖。喏,就是站在院子里看风的那个既英俊又略微有点脑袋短路的白衣男子,他叫殷臣司,我管他叫狐狸,他会看风水。”
李四娘朝着外头看了眼,果然看见一个白衣男子,微仰着头看向天际。虽看不真切,却也能瞧出是个气质不凡的男子。刚有听如意唤他狐狸,加上刚刚说话的那副口吻,必是如意的心上人,于是轻咬了咬嘴唇,说着:“既是如此,就请如意你帮忙给殷先生说两句好话,无论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你这话当真?”刑如意眨巴眨巴眼睛:“若我要的是你整个李家酒肆呢?”
李四娘微微红了眼,贝齿轻咬说了句:“若真能治得好铃铛,莫说是整个李家酒肆,如意你就是让我四娘为奴为婢,我都心甘情愿。”
“我这里有狐狸一人就足够了,奴婢什么的倒是不需要。这样吧,若我肯去看,甭管看的好看不好,你都要将桃花酒的配方给我,如何?”
“桃花酒的配方?”四娘慢慢的抬起头来。
“是,桃花酒的配方。”刑如意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你我虽是朋友,却也是商人,商人嘛,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赚些好处才是。你那李家酒肆我不稀罕,但桃花酒却是极爱喝的,若我肯去为铃铛看病,也劝说狐狸去你李家看风水,你就将桃花酒的配方送给我,如何?”
李四娘略微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轻咬着牙点了点头。
从胭脂铺到李家酒肆也不过是半盏茶水的功夫,加上狐狸新置了马车,整个路途倒也舒服,顺带着还看了不少洛阳城沿途的风光。天气尚冷,街道上做买卖的人却是不少,偶然遇到个买糖人或者饰品的小摊子,刑如意总会嚷嚷着让狐狸给买,但最终掏钱的却是李四娘。
此时,如意手中把玩着的是一只精雕的木镯。粗制的纹路上刻着几朵零散的桃花,一朵是全开的,一朵半开的,剩下的却都是残片。
“真是稀奇,我小时候见过刻桃胡的,也见过刻桃木剑的,倒是头一遭见到用桃木刻手镯的。”
“不只是手镯,桃木还可以做许多别的东西。”四娘说着,下意识的用手抚了抚斜插在鬓角的那只木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