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一切对夏君妍没用。她不是原来的夏小姑娘,对那个从未见过一面的不幸去世的女人一点感情也没有。而且,她本身也不太遵守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陶庆年见她不吭声,知道自己这番话是起了作用。夏君妍在她印象里一直都是那个安安静静的大丫头,性子软人也胆小,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以前去夏家的时候,夏爹只要稍稍训斥几句就立刻听话了。
陶庆年一副已是当家掌柜的模样,指着钱贵吩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店门关了!明天不用来了,结了月钱回家吧!”
钱贵斜着眼往屋顶上瞧,抖着一只腿,嘴里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调子,活脱脱一副街头混混的模样,就是不动身。长生更是像没听见一样,一个人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算盘。
陶庆年见这二人将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大为恼怒,“你看看你招的这些伙计!一个混混,一个幼童,哪里像个样子!亏你还自称是掌柜的,这种人能当伙计吗?”
夏君妍瞧够了热闹,暗中也为钱贵的做法点了一个赞,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可靠。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舅舅。”
“什么问题回家再问,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收拾东西!”
夏君妍笑呵呵道:“回家,是回那个家?陶家?还是夏家?”
陶庆年恼怒:“这是什么混账话!陶家和夏家对你来说尤甚分别!”
“当然是有的。”夏君妍慢里斯条的坐了下来,她可不是来听陶庆年训话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这才道,“如果真按舅舅所说,陶家夏家不用分别,那么当初我爹欠了赌坊的银子,陶家也应该还上一份。还是说,有欠银的时候,陶家和夏家是两家人;这银子的事了解了,于是陶家和夏家就又是一家人了?”
这话简直就是直接打脸!
陶庆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袖子里的手不住的发抖。他哪里不知道当初自家得知夏家有了巨额欠银后的做法,但那是赌债,和一个好赌的家疏远开来是人之常情!他也劝过妹妹和离,但她根本不听他的,他又能怎么办。
“还是说,在我爹娘都死了之后,我被赌坊刘五逼债逼的快要跳河自尽的时候,陶家和夏家是两家人,如今刘五流放千里,陶家和夏家又是一家人了?”
“或者是当我为了还债快要饿死,成天在山上挖野菜,还是隔壁安大娘看不过去给了两个馒头才我勉强活下去时候,陶家和夏家是两家人;等如今我开了铺子时,陶家和夏家又是一家人了?”
夏君妍轻轻搁下茶杯,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舅舅,你们家当时不缺那两个馒头吧?”
纵然害怕和有赌债的亲戚来往,可自夏小姑娘爹娘死后陶家便与夏家再无来往,这关系断的可谓是一干二净!且不论是不是要帮着还债了,哪怕是夏小姑娘饿得快要死的时候,也不见这位舅舅前来关心一下。就算害怕被夏家牵连上赌债,但趁着人不注意送些点吃得来就这么难吗?古代又不像现代有监控设备,还能二十四小时监控夏家门口的一举一动吗?当初夏君妍山上山下的来回跑,也不见刘五有何动静啊。
虽说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但做到如此冷情的,不可谓不让人心寒。连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居都时不时救济一下当初的下小姑娘,而这位舅舅,却连人影都看不见。如果不是刘五充军了,哪怕是夏小姑娘饿死在街头,都不会有人替她收尸。
“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哪有小辈敢对长辈如此不恭敬!”陶庆年被她那些话气的扬手就要打去,见那混混就站在一旁,这才讪讪的收回手。
啧,这世上有人的便是当你与他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他与你扯感情;当你与他扯感情的时候,他开始与你说例子,总归这世上的正义只掌握他们手中便是了。
“做生意么,自然要口齿伶俐。难道舅舅家的铺子专雇那些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伙计吗?”夏君妍慢悠悠的回道,“舅舅让我关了铺子回家,可又不说到底是回那个家?如果是回夏家,如今夏家就我一个人了,我自己在那里,夏家就在那里。如果是回陶家,夏陶本就是两姓,我一个外姓女又如何好意思住在陶家里呢?舅舅,你可得把话说清楚外甥女儿才好照办啊。若是办差了,岂不是又拂了长辈的意愿,恐怕又该是我的不是了。”
“好好好!”陶庆年气的浑身发颤,抬着手指着夏君研说道,“真不愧是那赌鬼的女儿,果然刁钻!亏的我好心好意将你带回去吃饭,还让你舅妈扯好料子与你做衣裳,到头来竟是好心都喂了狗!我今天来是为了甚?就为了你这巴掌大些的小铺子?呸!我陶庆年的眼皮子可没那么浅!”
夏君研故作天真的看着他:“那舅舅今天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你——”陶庆年气的语塞,直接甩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