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的事谁能知晓,反正不会如此容易。
张引娟一走,清幽阁就显得越发清幽。
沈夫子的聘期将至,她的身体在豆香的精心照顾之下,已经复原,人也精神许多,她心里感激豆香为她的付出,凡事养成了为她考虑的习惯。张引娟一走,她就对豆香说:“我知道你懂些药理的东西,我的病其实就是你根治的,你从来不提,显然不想让旁人知道,我也不会问你。我只想跟你说,若你知道些法子,可以增加受孕的机会,就练起来吧。”
豆香诧异地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笑梅道:“你以为于家会怎么安排你们,还不是送到荣家去,荣家也一样,把你们送到更高的地方,送给更厉害的男人手里,做个消遣的玩意儿,这就是现实。想谋条出路,就得抓住那侍寝的机会,怀上孩子。”
豆香噗嗤一声笑出来:“夫子,这也是能练出来的?”
“你总要做些什么,万一就成功了呢?”
豆香逐渐收住了笑,她的确是知道些助孕的法子,却不太清楚成效。不过,沈笑梅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此后一有空闲,就开始按摩小腹上的穴道,隔几日抓些调经暖宫的药材,偷偷煎了吃。
“夫子,你以后当如何?”
“我欠的外债已清,现已无甚牵挂,只等着老天爷来收我。”
豆香试着问:“夫子,若是,我是说假如,我有机会要你,你可愿跟我?”
沈笑梅答:“等你有机会了再说吧。”
宝应十年元月,沈笑梅离开。她走后没多久,豆家就传来消息说,豆磊被调到了张怀山那里,成为他的手下。
到了三月,豆家又传来喜讯,豆磊和张引娟订婚了,原来是张怀山看中了豆磊,择他做了乘龙快婿,豆磊走了大运。
此时,于家却把豆姜先送回豆家,清幽阁现在是清幽过了头。
三月底,荣家派了两位嬷嬷来接人。
这两位都是用鼻孔瞧人的主,很看不上于家,一刻都不愿多待。不过武台镇距平邑还有些路程,少不得歇息一夜,再上路。
一个晚上就够发生不少事了。
葛惠芳破天荒地来找她们,说是亲手做了莲藕粥,想请她二人尝尝。
葛姑娘从头哭诉到尾,说着她以前被猪油蒙了心,做了些许荒唐事,恳求原谅,还道出对去荣府生活的恐惧之情,表达了对于和她们结盟,携手共进退的渴望,最后诚挚地邀请她们共享莲藕粥。
期间豆姑娘闻了闻碗里的粥,侧身靠近夏月仙,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下了巴豆。”
夏月仙也悄声回:“巴豆最多引起腹泻,她以为这样就能甩下我们?”
豆香声音更小:“她估计是想弄得我们浑身恶臭,出尽洋相,好凸出她来。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吃了,可以假装自己得了霍乱,说不定能逃过去。”
等葛姑娘结束表演,热情地盛粥给她们时,豆香二话不说,立马喝完,还特地问一句:“葛姐姐,这样满意否?”
葛惠芳难得的笑了,“满意的很,夏姑娘不喝吗?”
夏月仙拒绝道:“我不能吃莲子,不然会浑身不顺服,就算了吧。”
葛惠芳倒没强劝,坑了一人,已然让她自得,也不多留,就这样走了。
豆香见门一关,就问夏月仙:“你想去荣府?”
夏月仙回到:“没有,我只是不想去杜府。”
“为什么?去了杜府,引娟就有机会把我们赎出来,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也算有了靠山。”
“是你们有了靠山,她父亲如今是大官人,你哥哥做了她的未婚夫,你们以后是一家人,跟我有何瓜葛?我出去了,又能去何处,哪里有我的归宿?”
豆香劝道:“我们会保你,你可以重新找个好人家,嫁人生子,过安稳日子。”
夏月仙潸然道:“赵郎死了,我的心也死了,还过什么好日子,我就想混个日子过,能不嫁人最好,可你觉得我除了这张脸,这副身子,还有什么,偏偏又舍不得死,还能怎么办?”
豆香的小肚子已经有了隐隐的痛楚,看来巴豆就要发挥功效,在那之前,她走到夏月仙跟前,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刮子,怒斥道:“要混日子,不如去死,我要是他,见你这副做派,就算在地府里,也会瞧不起你,人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别人!你们非要自己死一次,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说完,豆姑娘就去跟茅房打交道了,再也没理会夏月仙,光顾了茅房一整夜,还为此受了凉,等第二天早上,嬷嬷们来提人时,见到的就是病恹恹的她,眼窝稍陷,口唇干燥,声音嘶哑,还发了热,简直不要太惨。
第28章 宿命(下)
嬷嬷们刚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豆姑娘就自个跑出去吐了,不过是装吐,吐完又立刻跑茅房蹲坑,这是真泄。反正这上吐下泻的模样,让两位嬷嬷的眉头越皱越紧。
其中一位嬷嬷嫌弃道:“莫不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不会染人吧?”
另一位嬷嬷冷漠说:“不管是什么,三位姑娘一个都不能少,不然不好交待。”
夏月仙向两位嬷嬷施了礼,做出惊慌的模样,对她们说:“我瞧着,豆妹妹这样子,像是得了霍乱呢。”
葛惠芳心领神会,无需暗示,迅速接手,“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真是霍乱,那可怎么办,我听闻,这霍乱不仅没救,还容易传给别人,嬷嬷们要是带着她,能不能再叫一辆马车,惠芳害怕,可不敢跟她待一起。”
两个嬷嬷显然也是惜命的,对恶疾的恐惧渐渐占了上风,她俩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就做了决定,“既如此,少一人就少一人吧,你们也别磨蹭,咱们这就走。”
夏月仙临走前还是来到茅厕前,对里面交待说:“她们怀疑你得了霍乱,决定不带你,我这就要离开,以后怕再也无法相见,望你珍重,还有多谢你……”
豆香提好裤子追出来问:“月仙,你其实是怕两个人都逃不掉,所以把这机会让给我,对不对?”
夏月仙停了一下,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疾步走了。
最后这清幽阁内就只剩下豆香一人,就跟前世病死前的庵房一样,静的可怕。她养着病,从来没觉得日子如此煎熬难捱。
好在,她复原过后没多久,平邑城主杜恒就派人来接,想是那仆人带的信起了作用,于家并未阻难,把卖身契直接给了杜家家仆,放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