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声势渐小,孩子们陆陆续续被自家人接走, 就在此时, 陡然有人讥讽道:“沈颜,你肯定也是你娘跟着哪个野男人生的罢?你瞧你娘一个女人整日招摇, 风骚得很呐!”
听见此言,小小孩童猛然将目光刺向那人,锐利得仿佛要将他戳个对穿。
那人被他看得后退半步,随后不甘地扬起下巴,唾道:“你瞪什么瞪!”
沈颜小小的拳头握得死紧, 下一刻就要挥拳砸向那人的脸, 却突然被人捉住项后衣领提起来。他回头一望, 正撞进苍叶沉水般的眼睛,顿时将浑身的锐气收敛起来,乖乖唤道:“苍叶伯伯。”
苍叶点点头, 手腕一翻将他搂进怀中,又侧头淡淡瞟了跟前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孩,冷冷道:“没有下次。”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孩子此时瑟瑟噤声,只敢偷偷偏头与沈颜恨恨对视,仿佛在说:“走着瞧!”
沈颜的目光轻飘飘撇过,回头抱紧苍叶的脖子。
苍叶转身大跨步离开,在沈颜耳边道:“回去教你习武。”
“好!”沈颜显然很是兴奋,忽而又想到什么,郑重道,“方才的事,伯伯不要告诉娘亲……”
苍叶没有回答,半晌,他问道:“他们欺负你多久了,为何从来不告诉我?”
沈颜一梗脖子,“这是我的事,怎能请您帮忙!”
“你这孩子……”苍叶无奈叹气,“就是因为这个性子,他们才老欺负你。”
“才不是!”沈颜撇撇嘴,“他们就是嫉妒我聪明!”
闻言苍叶失笑,“好好好,沈小神童。”
两人一路嬉笑,回到菜园子,沈颜从苍叶怀中跳下来,欢喜地朝沈如茵房间奔去。
他奔到门前猛然刹脚,平顺呼吸方才举起手,不轻不重地敲门三声。门内没有回音,他等了一会儿,轻巧地推门进去,看见沈如茵趴在案上睡着了。
轻手轻脚地走到沈如茵面前,便见她面上挂着两行泪水,眉毛皱起,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沈颜知道,娘亲一定是又梦见爹爹了。
他掸了掸自己的袖口,轻缓地拭去她的眼泪,随后小心翼翼地在她背上拍着,口中念念有词:“娘亲乖,娘亲不哭……”
说着,他低下头在沈如茵眼睛前吹了吹。
“娘亲放心,”他直起身子,认真而坚定道,“颜儿会认真念书,认真习武,就算爹爹永远都不回来,颜儿也能保护好娘亲的。”
他伸出手,按住沈如茵的眉头,缓缓地将那处抚平,又折回床边扯出一条毯子为她披上。
苍叶静静地站在门前,沉默地看着屋内两人。
待沈颜走出房间关上门,他拉住沈颜递来的小手,轻声问道:“不如我与姑娘商量商量,明日你便不去学堂了?”
“不,我要去。”沈颜固执地昂首,“我不想当一个只会逃跑的懦夫。”
他摇了摇苍叶的大手,“苍叶伯伯,你现在就教我习武好不好?”
苍叶看着他,有些犹豫。
沈如茵本意不想让他这样小就习武,觉得太辛苦。可这孩子也不知像谁,从小便极有主见,他决定的事情轻易还没有人能劝得住。
两人眼神对决良久,最终以苍叶败北结束。
沈如茵醒来时,见到的便是沈颜呈弓步姿势静立在院中的场景。苍叶手持一根木条,时而调整沈颜的姿势。
她心下一惊,连忙大声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沈颜被她突然出声吓得栽倒在地,发现是她之后麻利地滚起来,低着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沈如茵不悦地看向苍叶,责道:“我不是说过等他大些再习武么?”
苍叶开口正欲解释,被沈颜截住:“是我非要学的!”
沈如茵面色缓和了些,柔声道:“你不觉得累么?”
“我不累!”沈颜冲上去抱住她撒娇,“颜儿也想早日像苍叶伯伯那样飞檐走壁!”
沈如茵拍拍他的头,“那你学罢。”
沈颜没想到自家娘亲会这样轻易便答应,当下抬头惊喜道:“真的?”
“你想学便学。”沈如茵低头捧着他的小脸,伸出食指点了点他鼻尖,“但是既然选择要学,便要一路学到底,切不可半途而废。这是你自己决定的事情,日后可不能后悔。”
沈颜庄严地点点头。
沈如茵最见不得他装得小大人的样子,当即笑开,将他往苍叶身边一送,“既然要学,就要认认真真拜师,从今往后得改口叫苍叶伯伯师父了!”
苍叶连忙摆手,“姑娘,使不得!”
扑通一声,沈如茵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沈颜已经重重朝苍叶跪了下去,磕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沈如茵被他逗得捂嘴笑出声,“你这孩子,都是跟谁学的!”
沈颜回首看她,面上有些不满,噘嘴回道:“是杜伯伯说的,他说江湖拜师就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苍叶也不在意这拜师过程是否严谨,如芒在背地将沈颜扶起来,一面叨叨着“受不起”,一面心肝宝贝似地唤着“好徒弟”。
“行了,”沈如茵拍拍沈颜脊背,“他既然要习武,便还得添置些衣裳。你们俩先好好练着,我叫采墨与我一同去,顺道去医馆将杜白叫回来。”
她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地回头吩咐:“杜白那个慢性子不晓得又要磨蹭到几时,若我们回来晚了,便叫纸云先将饭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