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奢侈的晚膳过后,天已经黑了下来,今日是中元节,路上行人很多,摩肩擦踵的,街道两边还有许多小贩在贩卖花灯等物。

因着人多,夏知秋夫妇怕夏疏桐被路人撞到,一路上都是轮流抱着她的。这次,夏知秋抱了一会儿后,夏疏桐咬了咬唇,有些难为情道:“爹爹,桐桐能不能……”

“嗯?”夏知秋倾耳听,“能什么?”

“能不能骑大马啊?”夏疏桐指着旁边一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女童,只不过那个女童才两三岁的模样,她这个年纪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有些羞人了,可是再晚的话,她就又大了一些呀,那就更加羞人了。

夏知秋一愣,很快笑道:“好。”随即走到路边将她放下来,背对着她蹲了下来,双手往后展开,秋氏笑着将夏疏桐抱了起来让她骑在夏知秋的脖子上,夏疏桐双手抱住夏知秋的下巴,夏知秋轻轻抓着她的手道:“坐稳了啊。”

夏疏桐重重地“嗯”了一声。

夏知秋站了起来,夏疏桐缓缓升了起来,在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惊喜地“哇”了一声,“好漂亮啊!”她手指着前面,伸长了脖子道,“那里有花灯,好漂亮!”

原来,在高处真的可以看到许多以前从未看过的风景,在这之前,她从未在这样的角度看过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这和在楼高处见到的密密麻麻的人头不同,她离得很近很近,就置身其中,穿梭在人山人,每个大人的头顶都能看到,有时还能碰到跟她一样“高”的小孩子,就像是遇到了同类一样,夏疏桐一下子好兴奋。

“爹,娘,你们看,那里好漂亮啊!”她手指着对岸的河灯,河岸边有许多人都在放河灯。

密密匝匝的河灯像一盏盏光亮的小船顺流而下,在深蓝得像夜幕的河面上如同星星一般璀璨。

夏疏桐身在高处,笑得开怀,却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双阴郁的眼睛盯着她。

她幸福的笑脸刺痛了她的眼,夏馥安低垂下眼眸来,安安静静的。

“表妹,”秋正南提着一盏精致耀眼的琉璃花灯过来,“你怎么了?”

第37章

眨眼便到了月底认亲宴这日, 夏府请的是晚宴, 夏知秋与两个弟弟在前花园招待男宾,秋氏同两个妯娌在后花园里招待着一众女眷, 夫妻俩有着兄弟妯娌的配合,在一众来宾面前一脸痛心地将换婴一事说了,男宾女眷们听后或摇头叹息, 或愤愤不平, 皆在指骂那恶仆龙嬷嬷胆大包天,都道倘若她没有畏罪自尽, 定要将她捉拿入狱, 受尽酷刑!

叹息过后, 花园里有女眷问起史氏, 秋氏拧眉,一脸担忧道:“你们也知道我二弟妹这些年来身子本就虚弱, 性子又多愁善感,她在半月前得知此事后便一病不起,哭了几天几夜,晕厥了好几次。我们请了许多大夫, 大夫都说只能静养, 这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只能这样养着了。”

“倒是可怜, 也不容易啊。”一夫人感慨道, “养了这种恶仆, 真是拖累人了。”

“现在就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秋氏道, “夫人们要是有想去探望她的,同婢女们说一声,让婢女们去通报一下。这段时日她夜间一直睡不着,也不知这会儿有没有睡着。”

“这就不用了,让她好好休息吧。”一夫人道。

“是啊,我们就不打扰了,就让她好好静养吧。”一夫人附和着。

其实也是她们和史氏不熟,史氏本就不是定安城的人,她性子喜静,不爱结交,嫁过来后没多久就成了寡妇,为避嫌,除了初一十五去寺庙庵堂上上香,宴席什么是很少出席的,是以这些年来在定安城中也没交好几个朋友。

来龙去脉明了之后,女眷们将目光都落在了夏疏桐身上,今日的夏疏桐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半臂齐腰襦裙,头上梳着乖巧的垂挂髻,不提发上那两支通透的玉簪,光是髻上缀着的珠花就价值连城了,有眼尖的夫人看出了这是用金银双丝串出来的南海小珍珠,那么小小一颗几乎就要十两银子了,这一片珠花如漫天繁星,也不知有多少颗。看来这长房对刚认回来的亲闺女是下了血本的,也是,这夏府的长房和二房又岂只是嫡庶之分,在那般寒碜的二房名下养了六年,想想都心疼,这以后只怕要宠上天了。

夫人们细细打量着夏疏桐的面容,只见她巴掌脸,烟柳眉桃花眼,琼鼻樱唇,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

夫人们都啧啧称奇,纷纷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和你长得这般相似呢?”

另有夫人夸张道:“是啊,这走出去一看便知是母女呀!”

又有夫人提议道:“那画骨大师的画作可方便让我们瞧瞧?看看这丫头长大后的模样究竟同你有多相似!”

这夫人一提,众夫人们都好奇极了,心头就像被猫挠似的。

“我说刘夫人,你们可别丫头丫头的叫了。”一夫人笑道,“不知这丫头现在叫什么名啊?”

秋氏笑道:“还是叫桐桐,本来寻思着要不要改,可后来桐桐说喜欢这个名字,我们也想着,这名字本来就是我夫君给取的,就给留了下来,到时候在族谱上将姐妹俩的名字给换回来便是。”秋氏说过,便带了众夫人去后院看画骨大师给夏疏桐绘的画像去了。

众夫人们看了画像都连连称奇,道这画骨大师莫不是照着秋氏的模样来画的?可秋氏却道此前从未见过画骨大师,众夫人更觉神奇,个个心中都琢磨着:明日一早她们便带上家中幼女上白马寺求见画骨大师,看能否有这个机缘让画骨大师也替家中幼女画上一画。

看过画像之后,秋氏又一一给夏疏桐介绍这群贵夫人们,夫人们对着夏疏桐好一阵夸,有许多当场就取下了自己腕上的镯子给夏疏桐戴了上去,不一会儿,夏疏桐就收了满满当当的金玉镯子,秋氏怕她摔了,忙让丫环们帮她把这些贵重的镯子都收了起来。

这不过是个见面礼罢了,今日这些夫人们回府后,次日便陆续让人给夏疏桐送来了不少厚礼,之后的请帖更是争先恐后地送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众人对着画像言笑晏晏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丫环匆匆而入,到秋氏耳旁低声禀报说是二小姐与叶国公府的四小姐打起来了。

秋氏吃了一惊,正准备过去,又见叶四小姐的母亲叶夫人也在场,便同她把情况说了,请她一同过去。

叶夫人一听,连忙起身。

秋氏对在场其余众夫人道:“请各位夫人在这儿先吃点儿小食,花园里有点事,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要同叶夫人一起离去。

有夫人见二人携手,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秋氏道:“听说安安同国公府的叶四姑娘闹了别扭,我们这不,去看看。”

叶夫人头痛得紧,道:“定是我那丫头的不是!”她那个女儿的性子她再熟悉不过,向来不喜夏馥安,如今夏馥安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就怕她家那丫头嘴巴不饶人,说出什么胡话来。

众夫人一听,陆陆续续起了身,道:“我们也去看看吧,不过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没什么的,哄一哄就好了。”

秋氏不好推拒,只能让她们一同前去。

众夫人赶到时,夏馥安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叶四小姐在那儿哭哭啼啼,辫子都散了,珠钗也歪了,脸上还有指甲印,像被猫抓了似的。

秋氏的嫂子冯氏见秋氏来到,无奈道:“这可如何是好?”她真没想到向来乖巧礼貌的安安发起狠来这般吓人,像只被惹毛了的小野猫似的,她上前拉她,手还被她抓伤了。

“安安呢?”秋氏忙问。

冯氏道:“跑了,丫环跟秋嬷嬷已经去追了。”

说实话,安安这半个月来,好不容易终停止了哭闹,虽然没像以往那般活泼开朗,可也还算乖巧,谁知今日竟和叶四小姐打了起来。

说来也是这叶四小姐的不对,一群小姑娘一起玩,她无端端讥笑安安是个没爹的孩子,还嘲笑她是庶出,安安哪里受得住,上前去就狠狠推了她一把,紧接着二人就真的打了起来,丫环们拦都拦不住。

“真是对不住!”叶氏听完,忙拉着自家女儿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