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2 / 2)

应澜生忙劝“牲畜难驯,想来不是贵仆不仔细,不知车中有何物,丰大兄可要去安排一二?”

丰允点了点头,有些气急败坏地走了出去。

茶铺里院不深,且已停了车马,这才将丰家马车停当在后巷,哪知就出了这等事!当真事事不顺,心里还有些怪罪起丰钰来。

丰允一走,室内就只剩丰钰和应澜生二人。侍婢们都守在帘外,虽这雅间是半敞的,仍叫丰钰有些悚然。她面容不变,与应澜生闲说了几句家常话,应澜生替她续了第三杯茶,她实在有些喝不下,抬眼看向帘外,想唤小环进来问问丰允怎还不回来,应澜生此时止了笑,淡淡瞥她一眼。

“钰儿是为安侯爷才拒了我么?”

这话说得有些轻佻,在两人关系已经分明了楚河汉界之后,应澜生如此唤她,问出这样的言语,除了要挑衅,或是故意调戏,丰钰想不到还有旁的用意。

如今真面几乎已经揭开,彼此再无需掩饰,从今后再接近的机会几乎没有,丰钰不是傻子,她只结合前因后果一想,便猜出了一直存在心底的疑团。

此时的丰钰反不急躁了。

她持茶在手,稳稳地坐在那儿,眼眸半垂,轻声道“应公子不是都知道了么?”

应澜生哑然失笑“丰姑娘从一开始便态度不虞,亦是为着安侯爷么?”长长叹了一声,眉眼染了冰霜,所有的温文气质都陡然变得凛冽,“既如此,何不早早拒了此事,缘何应我母亲数次邀约?”

当真,便对他半点动心亦不曾么?

事已至此,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答案。他朗风霁月若此,事事要求一个体面,对自己于此事的较真程度,亦觉无法理解。

可话已脱口 ,无可挽回,他想知道答案,想要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其实丰钰曾试过的。

一次次的给过他机会,也给过自己机会。

初见时难道不曾为他的风采所惊艳过么?只是无法装傻,无法去忽视某些太过明显的漏洞。

他如此为人,又岂会那般急进?多次与她独处,表现出对她极满意的样子,她相信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聪明守礼的无双公子,不该是这种表现。

且,她自问并非绝色淑媛,亦无特别的才干,如何能叫如此人物一见倾心,为己折腰?

凡是太过容易得来的东西,她都不敢要。

守住本心,不属于自己的那些,她亦从来不敢奢求。

“公子当真要求个明白?”丰钰冷笑,“从一开始步步图谋,用心不纯的,难道是我丰钰么?”

应澜生眉色一凛,视线在她平静无波的面上停驻片刻,然后,他咧开唇角,凉凉笑了,心底微凉又苦涩的滋味萦了满怀,舌根有些发麻,低哑地道“原来,姑娘一直是在防备着我。”

早该知道,宫里头打过滚安然出来的女子,怎可能是那纯情懵懂之辈。怕从一开始自己作出的深情姿态,在她看来就只是笑话一桩。

他觉得有些挫败,勉强维持着笑颜“不知我失在何处,姑娘可否赐教”

“我势微力薄,公子突然与我攀亲,难道不曾打听过我在丰家的处境么?”

“公子名声奇佳,在外无人不赞,这等人物突然对我有所求,难道我不该怀疑么?”

“便我愿信你是真心,可你故技重施,在我面前公然设局,难道我是傻子,到现在还看不出么?公子分明从一开始就轻视了我,没将我放在眼里。”

应澜生神色微怔。公然设局?

他手触及杯盏,陡然明白过来。

适才他叩击茶壶,安排惊马,果真便与当日袭击安锦南时,是如出一辙的手段。

是,丰钰没有说错。是他太过自傲急进,太过轻敌。

不过……应澜生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两手交握,背靠在身后的壁上,半是赞叹半是可惜地道,“姑娘冰雪聪明,澜生拜服不已。”

丰钰淡淡道“其实公子还算错了一点。”

她挑眉,朝他看去,一字一顿的道,“恐你情报有误,我与安侯爷,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即便你将我扣留在此,他亦不会因妒而来。你不仅轻看了我,也错看了他。”

丰钰缓缓站起身来,朝他福了一礼,“那么,不多耽搁公子,丰钰告辞。”

应澜生没有阻止,丰钰已扶了小环的手臂,朝外走去。

阳光甚好的天气,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凉凉的碎屑落在颊上,很快就消弭了行迹。

道旁,一辆雕金锦饰的马车停在那儿,崔宁神态谦恭,正与丰允说话。

丰钰怔了下,下意识回眸朝应澜生看去。应澜生好似早料到会这般,对她淡淡一笑,似乎在说,“你瞧,你骗不了我。你和安锦南分明就是这种关系。”

丰钰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雕金马车掀了开来,玄衣鹤氅的安锦南自车中步出,越过丰允,在漫天飞雪中,缓缓朝丰钰走来。

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

他脚步沉稳,步伐宽阔,一步一步,像是踏步在她心尖之上。也像是重重的踩着应澜生的胸腔,又恨又怒,难过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安锦南沉声道“上车。”

他面容肃杀,不见半点柔情。适才在天香楼中那个眉眼带了笑意的人,与眼前这面沉如水的,似是两个人。

他淡淡吩咐这句,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好似她本就是该听他所令,为他所护一般。

应澜生抿了抿唇,从屋中踏步而出。

安锦南淡淡扫一眼头顶的匾额,慈云茶铺,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据说是应澜生的手笔,为盛城内外所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