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林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劲,打了个寒颤连连摇手:“我可不敢,再说了,咱们村的罗支书和郑大队长对我们也不差啊。”
其他人听得噗哧一乐,好歹苏凤林也不算太没良心,罗支书和郑大队长对他们的照顾,没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否则他们岂不冤死。
袁珊珊也是事后得知,侵犯古湘兰迫人致死的案子里,一共抓了六个人,其中四人是大队干部,而且就有余老狗,他弟弟余癞头也没能逃得过法网,当这件事在七沟村传开时,简直是全村震动。
余家和潘家的人还想纠集起来闹事,特别是余姓人,一下子折进去两个,他们的媳妇先跳了起来,用污言秽语大骂知青,说知青栽赃陷害,可知青院里的知青全部转移出去了,而且武装部的人就驻守在七沟村,手里端着枪,再闹就抓起来,就敢窝里横的人哪敢真把天捅了。
找不到其他知青,于是林丽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简直是水深火热,公公因为知青被抓了,婆婆和男人把种种情绪迁怒发泄到她身上,于是这家日日不得安宁。
同时七沟村也出现了另外一个现象,起初是天黑之后,被抓的几户人家里,天天被人砸石头甚至泼粪便,发展到后来大白天也被村人针对,这几户人家向武装部报案,让他们把人抓起来,可武装部的同志知道的情况比公开出来的更多,其中一些是过去的受害人,因而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闹得不是太狠,也由着他们。
与此同时,根据那几个干部自己的主动交待,从他们家里搜查出来的粮食与钱财也惊呆了村民,知道有些干部贪,可没想到他们这么贪,果然他们被抓起来并不冤枉,这样的事实也让闹事的余潘两姓人老实了不少,再闹就要激怒其他村民了。
身在坡头村的袁珊珊,时不时地便能听到身边人议论七沟村的种种,她总保持着微笑,偶尔会顺着他们的谈话发表一两句看法,总之她深藏功与名。
许言森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过余老狗几人的古怪后便再没提起来,毕竟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他们,怎么也无法将这事与袁珊珊的特殊能力联系起来,要让他们理解什么是精神力异能,没经历过末世,也没经历过种种小说的熏陶,可谓难于上青天。
袁珊珊伸手挡在眼睛上方,遮住当头照下来的光线,她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向这边走来,碰巧,那身影是她认识的。
直到那身影走到她面前,微笑叫人:“珊珊,我来看看你。”
“小袁有人找你,你就先回去吧。”地里一起劳作的村民喊道。
“好的,那我先走了,辛苦你们了。”袁珊珊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转身朝来人说,“走吧,杨虹,我们回去说会儿话。”
隔了段时间再看到杨虹,袁珊珊还是比较满意的,杨虹的变化超出了她的意料,或者又在她预料之中,如果仅仅是杨虹一人的事件,也许她很难跳出来,可当七沟村的总总敞开来时,袁珊珊以为,如果她再沉浸在自己个人的情绪里,那这人也不值得她帮忙了。
好在她总算不辜负她与许言森的努力,救不了当初的古湘兰,但能避免后面的人重复当初她的悲剧。
“好的。”杨虹刚刚一直提着的心,现在因为袁珊珊的态度而安心了许多,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向远处的那座院子走去。
路上谁也没先开口说话,回到院子里,两人先后跟在家的郑大奶奶打了招呼,随后袁珊珊把杨虹带进自己房间里,给她泡了暖茶,喝了暖暖身体。
捧着茶缸,暖意一直流进了心里,杨虹抬头,热气让她的眼眶染上了些湿润:“珊珊,谢谢你,我每次想起来,都庆幸那天晚上跑出来找的是你,我知道许哥会去七沟村也是因为珊珊你,在公社里许哥尽力帮我,也是看在珊珊你的份上。”
袁珊珊笑了:“算了吧,我就跟他提了一句,是他自己原则性太强,看不得不平之事,要早知道会用苦肉计算计那帮干部,说不定我都要出手阻拦了。”
杨虹因她的说笑更加放松下来,心里的话自然而然地吐了出来:“我也没想到有许哥的鼓动,大家会那么团结,在那之前,我也很担心害怕会达不到结果,反而把大家都牵连进去,要是记在档案里可是会跟一辈子的,看大家那么认真努力,我觉得我也看不起以前的自己了。”
她抽了抽鼻子说:“珊珊,我没告潘建林,你不会怪我吧?”
袁珊珊早从许言森和流言里知道,七沟村被抓的人里并没有潘建林,冲杨虹挑挑眉:“你怎么想的?”
杨虹苦笑了下说:“我其实无法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可说到底我自己也有错,是我摇摆不定的态度导致他……”杨虹还是无法回想那晚的一切,“所以我想就这样吧,我害了他,他也害了我,一报还一报,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袁珊珊拍拍杨虹的肩,尊重她的选择,能正视自己也是个不小的长进,以后吸取教训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杨虹抹了下滑落下来的眼泪:“其实还有我自己的私心,我不想这件事传开来,就像现在这样,外面没人谈论我的事情,我们村的知青……虽然已经知道了,但因为前面的事情都很同情我,珊珊,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很卑鄙?”
袁珊珊笑了笑:“人为不己,天诛地灭,只要掌握好一个分寸,不害人害己,算不得坏人,现在环境如此,对女人来说终究苛刻了点,你这样想并不过分。”
否则传扬开来,今天杨虹来坡头村,肯定要面对不少村民的指指点点,这是非常令人无奈的现实。
杨虹没等到吃饭的时间,与袁珊珊说了好一会儿话便离开了,走前将上回从这里借来的钱还了,并告诉袁珊珊,她决定留下来,如果只有自己回城的话,对不起七沟村一起努力的知青,是他们的付出甚至受伤才有了她的解脱,所以想留下来跟大家待在一起,要走大家一起走。
袁珊珊送走杨虹,对她最终的选择还是挺高兴的,这次选择的不是逃避而是勇敢面对了,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个很大的进步,因为从她选择留下,就知道可能会出现的种种情况,选择留下就已经有了觉悟。
郑大奶奶听了袁珊珊的话,唏嘘道:“都还是孩子啊。”
袁珊珊没回应,有些也许能用孩子来形容,可有些人的做法,却不能用一个孩子来带过的。
当七沟村的事情逐渐平息下来时,农村的忙碌也告了一段落,天气越来越冷,这天,袁珊珊和郑大奶奶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糊鞋底,坡头村的村口,却出现了两辆小汽车,引起了整个村子的轰动。
这年头小汽车是多么稀罕的物件,出现在坡头村就更加稀奇了,刚停在村口就引起了许多村民的争相围观。
“这是找谁的啊?不会开错地方了吧。”
“说不定是找哪个知青的,这车子在咱乡下稀罕,可城里多着呢。”
“胡说八道,谁说城里就多了,你这是没去城里的吧。”
“你们都别说了,没看到这车子上挂的是军牌,这是军队里的车子,快去通知大队长和支书。”
立即有人跑进村子里报信,这时前面的车子门打开,下来一位身穿绿军装的青年,客气地向围观村民打听消息。
后面的路上,袁卫彬和郑学军刚从镇上回来,看到挡在前面的两辆车子也好奇不已。
两人下了自行车推着往前走,郑学军见过的世面不及袁卫彬,压低声音问:“这是哪里的车子啊,看上去跟镇上县里见到的不同。”
“这是军车,”袁卫彬眼里闪过讶色,“不过这军车怎会开到我们坡头村的?”
两人准备绕过军车进村,忽然就听到前面有人叫他:“袁卫彬,有人找你和你姐姐,解放军同志,那边推自行车的就是袁卫彬!”
袁卫彬更诧异了,这时不仅那边打听消息的青年往回走,并且车里又下来一人,热情地对袁卫彬说:“你就是袁卫彬小同志,袁国柱同志的小儿子?不用担心,我们是钟首长派过来接你们回丰城团聚的,你们父亲袁国柱同志已经在丰城了。”
“真的?!你们是钟伯伯派过来接我们的?我爸什么时候离开农场的?钟伯伯呢?还有陆伯伯和周爷爷呢?”早有心理准备的袁卫彬听了依旧狂喜,有些语无伦次地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过来接人的两位解放军很能理解袁卫彬的激动心情,耐心地听他问完才一一回答。
袁父刚回丰城,准备安顿好了再打电话过来,让姐弟俩年底回丰城团圆,不过钟洪亮大掌一挥,不用袁父操心,他直接派了两辆车过来,连人带行李都能接回去,省时省力,原来钟洪亮目前就安排在丰城所在的省军区任职,他孤家寡人一个,还没正式走马上任,索性就跟着袁父暂住在袁家了。
当然派两辆车还是能办到的,一同的陆正农祖孙也回了丰城,不过他们对袁卫彬口中的周爷爷所知不多,这要等袁卫彬回去问袁父。
就在他们这边一问一答的时候,郑常有和罗长树赶了过来,路上已听人说是来接袁家姐弟的,两人都很为姐弟俩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