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打听情况的李建设和戴永庆回来了,一边用手帕擦脑门上的汗一边说:“快,提了行李跟我们走,正好有两位男同志可以送我们一程,那边的老乡赶了辆牛车过来。”
“太好了。”这消息叫杨虹也高兴起来,从这里到他们要去的村子可有不少里路,如果靠双脚走还要提行李,想想就惨,他们可是连铺盖都卷了带过来的,时间越长越死沉。
另一边牛车旁,两个青年也在说着话,一个略矮,一个身高体长,尤其又穿了件白衬衫,显得斯文又清爽,袖子捞到一半,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格外醒目。
“许哥,你家里给你来信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工农兵大学名额,都落到你身上了又被姓沈的王八糕子抢了去,这口气你咽得下?”许言森这几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原本那名额落在他身上,除了个别眼红妒忌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许言森比其他人更有资格,而且他家里又有些背景。
许言森淡淡笑了笑,不想将自己的烦心事诉说出来:“沈红军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积极性高,出身也比我更加根红苗正,这次轮不我,下次再争取就是了。”
父亲被关了起来,他又哪里有心情进工农兵大学,原本父亲那边局势就不太明朗,一直被革委会那帮人盯着,他会下乡也有父亲为保他的缘故,没想到隔了几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父亲怎么被抓的,他也得了丰城那边的信,不想还牵涉到袁家,只能说这事是被革委会那帮人钻了空子,何况袁卫国跟他还有份交情,袁父也同样被抓,他就是想怪袁家也怪不起来,只是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现在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慢慢打听父亲那边的消息,好在丰城那边的信里说了,父亲没吃太大的苦头,否则他在这里也待不住。
姚海波只能拍拍许言森的肩,他隐约知道是许家出了事,沈红军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趁机落井下石,叫他说瞧不上沈红军这起子小人。
“不说了,他们来了,我们还是做好我们的工作,将这批知青送到各村去。”许言森看到刚刚来问他们情况的两个男青年,起身向他们走过去,准备帮他们拎行李,走到一半两眼扫到一个身影,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许同志,姚同志,谢谢你们来接我们,”李建设看到他们过来,大步走过去,热情地跟他们握手,“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许言森许同事,是安平县知青办的干事,这位是姚海波同志,他们是过来接我们的。”接着又将袁珊珊一行介绍给这两人。
看到这两位男青年,王春丽和杨虹眼睛都一亮,她们在丰城也是见过不少相貌气质好的男青年,但都不如这一位如同鹤立鸡群一般,也许是这火车站里一帮身上发着酸臭味的人,将这一位给烘托得更加突出了。
袁珊珊则头皮一麻,转头看向她弟,正好袁卫彬也求救一般地看过来,袁珊珊哪里还不明白,真的是袁父老上级许伯伯家的儿子,而许父就是因为周秀兰同志的揭发才被抓送到农场改造的,虽早知道许言森下乡了,但他们哪里会关注许言森跑到哪个乡下了?毕竟许言森比他们年纪大,跟他熟悉的是袁家大哥。
袁卫彬看他姐无可奈何的神色,顿时皱苦了脸,他快哭了,他要怎么办?要是许大哥打他一顿,他也许还会好受一些。
这时一只大手伸到袁卫彬前面,袁卫彬抬头一看,正是许言森,他们姐弟面面相觑的时候,许言森走到了他们前面。
许言森也心叹这缘分真让人无可奈何,但在看到小小年纪的袁卫彬头发汗湿,脸色发白,形容异常狼狈,又无法视若无睹当作不认识:“你怎么也来了……算了,来了就定心在这里待着,有你许大哥我还有你姐,总不会让你饿肚子。”
想也知道丰城待不下去,才会跟着袁珊珊一起下乡,至少没跟着他那个揭发自己父亲的亲妈,这让他心里多少舒服一些。
“许大、大哥……”袁卫彬眼睛发红,结巴地叫人。
“哎,你们认识?”姚海波惊讶道,杨虹等人也纷纷看向袁家姐弟。
许言森接过姐弟两人手上的行李,微笑着解释:“我也是丰城的知青,比你们早来几年,我跟他们大哥认识。”
第5章
许言森也是丰城人,还跟袁家姐弟认识,虽然李建设他们没看懂姐弟俩的脸色为什么有些难看,但不妨碍他们觉得庆幸,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农村,有人肯指点一二,也会让他们日子好过不少,一直漂浮的心也踏实了不少。
姚海波一看哈哈笑起来,帮着李建设和戴永庆拎行李往牛车上放,赶车的老乡也过来帮忙,姚海波说:“原来是许哥的老乡,那就不用见外了,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互相帮忙的,以后有什么事,许哥不在找我姚海波就是了,这儿十里八乡的没有我姚海波不熟的地方,走,走,我们把你们都送到地方上去。”
要是不认识,最多送到村门口,那边应该安排了人接他们,但现在不一样了,特别是这批知青里还有位美女,姚海波朝许言森挤眉弄眼,什么叫近水楼台,许哥可要抓住机会啊,否则其他兄弟可就不客气了。
许言森没好气地瞪了眼姚海波,看这姐弟俩都不自在,正准备没话找话说,就看到袁珊珊重新戴起的帽子下面露出一截白纱,就问:“你这脑袋上怎么了?裹的纱布?”
“我姐为保护我,被周成刚那混蛋推地上磕到的。”有关他姐的事,袁卫彬一点不结巴了,抽了抽鼻子说。
许言森微皱了眉头说:“等到乡里,我带你去趟卫生院,找人给你看看伤口换下药。”火车上挤了这么长时间,天又热,这伤口处理不好要发炎的。
再看这姐弟俩,一个伤一个小,好不凄惨,就算他有再多的怨言,这嘴也张不开了。
没等袁珊珊反对,袁卫彬抢着说:“好啊好啊,谢谢许大哥。”许大哥也是好人。
王春丽在看到许言森的第一时间,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却偏挪不开,以前觉得韦建明特别,身上有股别人少有的书卷气,她不是没找过机会接近韦建明,可那人眼里只有袁珊珊,让她妒忌不已,可如今见到许言森就忍不住脸红,韦建明哪有资格跟许言森相比,可还没等她跟许言森搭上话,他竟然走到袁珊珊那边去了,更叫她气愤的是,他们是认识的!
怎么哪儿都有袁珊珊这贱人的事?
行李也不管了,丢给了老乡和男同学,凑到袁珊珊身边,笑得特别灿烂:“许同志你好,我也是珊珊同学,我叫王春丽,许同志叫我小王好了,许同志你是在哪个村插队的,我是在……”边说还边将袁珊珊给挤开了,离许言森更近了。
袁珊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见袁卫彬生气地要反驳什么,将他拉开,和其他人一起忙碌,王春丽愿意巴着许言森是她的事,就算她跟许言森谈对象也与自己无关,当然她得有这个本事才成,就许言森这模样,这气质,相信对他有好感的女知青不会少,王春丽相貌并不出众,能胜出的几率,在她看来几乎为零。
李建设和戴永庆在跟姚海波说话,想尽快熟悉这里,杨虹原本也惊讶袁珊珊碰上熟人,可一见王春丽这作态,也不愿凑过去说话了,等袁珊珊过来时,小声说:“别理她,平时表现得比谁都积极,也没见她跟你说过几句好话,这时候倒会打着跟你同学的旗号,德性!”
袁珊珊笑道:“当谁看不出来呢,由她去,我们快帮忙,等人齐了可以早点出发,听说路上还要不少时间呢,希望尽快安顿下来,彬彬,搭把手。”
“哎。”袁卫彬也顾不得替他姐抱不平了,也跑前跑后的出力。
没一会儿,许言森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杨虹见此情形,特别是后面王春丽的黑脸,噗哧一乐。
同时又有另外几个知青到了,人齐了,等将所有行李搬上牛车后,他们便与知青办打了声招呼,启程了。
行李都放在牛车上,他们十几人则靠双脚走路。
一路上,除了李建设他们几位男同志不时向许言森打听情况,王春丽也寻找机会与许言森说话,如此明显的动作,让后加入进来的两位女知青也忍不住对她投以异色,虽说许言森外表气质都出众让人心生好感,但连她们都明显感觉到许言森对她的不耐烦,不过是修养好没当场发作出来,对于看不懂人脸色的人,有多少人会喜欢的?
“什么?”王春丽的声音突然拔高,将其他说话的知青吓了一跳,都向她看去,她自己却毫无所觉,兀自用尖锐的声音叫道,“居然有人将许同志你的工农兵大学名额抢去了?许同志你太好说话了,可也不能放过这样的卑鄙小人,就应该发动群众检举揭发这样的小人!”
姚海波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让自己多嘴,并抱歉地看了下许言森。
刚刚不过是其他人问起这边的情况和有没有回去的机会时,他说了几种情况,说到推荐工农兵大学名额时就顺嘴把许言森的情况说了。
许言森冷着脸严肃道:“王春丽同志,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再说我不觉得在农村就比工农兵大学做的贡献少,国家需要我们在什么岗位,我们就踏实地待在什么岗位。大叔,我来帮你赶车吧。”说着就大踏步往前面走去,将老乡换出来,老乡跟他也认识,笑呵呵地让了。
王春丽脸涨得通通红,她好心好意为许言森抱不平,许言森却丝毫不感激。一转头就看到跟杨虹交头接耳说话的袁珊珊,立刻就迁怒上了,都是袁珊珊的错,她跟杨虹两人肯定在笑话她,因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袁卫彬正好看到,跟小兽似的同样瞪了回去,这坏女人莫名其妙!
有过这么一出,路上总算安静了许多,大家也觉得耳朵轻松了不少,不过刚从火车上下来,夜里在车上不可能睡得好,现在又长途跋涉,很快就又累又饿又渴,好几个知青的速度慢了下来,包括王春丽,许言森依旧赶着牛车走在前面,渐渐的与后面拉开了些距离。
王春丽多么希望许言森能回到看她一眼,最好能让她搭下便车,可那人却与老乡边走边交谈,就是回头那目光也没落到她身上,让她咬咬嘴唇,又不好意思主动要求,毕竟她向来以自己的出身骄傲,此时又怎能承认自己吃不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