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觉得手艺拿不出手,故而仍有些害羞,道,“陛下,这是臣女做好的荷包。”
傅彦行唔了一声,接过来看,右手修长的食指在祥云上面摩挲了两下,露出个不甚明显的笑意来,如烟水浩渺,温柔流沔。
“你做好以后为何不给朕送来?”他问。
涟歌怔了怔,喏喏道,“臣女进不了宫啊。”
“朕上次差内务府给你送来的墨兰珏,便是朕未登基之前的信物,你拿着它进宫,自有人给你带路。”他起初的想法是给她他的信物,等她回金陵以后也许用得着,谁知她竟一次也不带出来,他道,“你往后将它贴身带着。”
“带着的。”涟歌忙将腰间的香囊取下,将墨兰珏拿出来给他看。
自知道他的身份过后,她便很乖,不仅将玉佩随身带着,就连当初在濮阳时他赠的那瓶药都拿来贡着了,就是想着若有一日他要秋后算账,能看在她如此恭谨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
傅彦行不知她的想法,却不由自主觉得心情舒畅。
坐了一会儿,涟歌请辞,傅彦行也跟着起身,道,“朕送你。”
他记得,她上次在宫里看的那本话本上,里头的公子小姐每回分别都是公子将小姐送回家,俩人再依依惜别,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涟歌愣住,哪敢让一国之君送,推辞道,“陛下折煞臣女了。”
傅彦行一双眼睛望过去,压迫力十足,涟歌不敢再多言,乖顺地跟在他后头走了。
如今已近亥时,武昌街内更是寂静无声,两人的两步一轻一沉,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巷口蹲着棵巨大的榕树,枝条舒展,水汽遇冷风成了露,晶莹剔透地滚作一团。
风动,是剑气凝结。涟歌还未察觉,下一瞬已叫身前人揽腰抱起,一个快速的转身,便以后背抵墙的姿势被半抱在怀里。傅彦行捂了她的嘴,低下头沉声道,“别出声。”
望舒和云卫们瞬间现身,和从天而降的刺客们陷入鏖战中,涟歌听见兵器相接的声音,便十分紧张地将头埋进傅彦行怀里,甚至忘了自己是置身于他怀里。
这群刺客依旧实力普通,似乎不是为了刺杀他,而且逗他玩一样,傅彦行心中有数,知道没有危险,然温香软玉在怀,他有些心猿意马。
一年多过去,她的身形再不是去年所见那般稚嫩,而是初俱了少女的动人风姿。一起一伏,他在端午的时候已瞧得分明,甚至在那些迤逦的梦里,他还触碰过,掌控过,一如现在。
小姑娘一双柔荑因紧张和害怕紧紧地拽住了他的前襟,掌心的炽热温度烫得他心头一颤,一瞬间的意乱情迷,他蹙着眉低下头,眼神晦暗得可怕。
涟歌忽然觉得男人的灼热鼻息拂过自己前额,一路往下,她的手哆嗦了两下,刚松开他的衣襟,已被另一双干燥的大手握住置于身侧。
出于本能地,她抬起头,想唤他不妥,却察觉有柔软温润的物什打自己的唇上擦过。
一触即离。
而方才未发出的声音已脱口而出,隐隐带了哭腔,变成了娇娇莺啼,“陛下!”
傅彦行控制着变重的呼吸,略微思索,终将人放开,退开了些许。
第44章 探花
意识到眼下的环境,话一出口涟歌便后悔了, 一脸惊惶地看顾四周。黑衣刺客已全数被制服, 云卫们利落地在打理周遭, 倒无人注意她和傅彦行。
羞恼携着春意带着春花烂漫的明丽流光, 染红她的粉颊, 涟歌一脸的不可置信,花一样的薄唇微张,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傅彦行调整好心绪,除了眼底浮浮沉沉的星火昭示方才的蜻蜓点水真正发生过, 从平静的面容上半分也看不出什么。
他垂下眼帘注视着眼前的人儿,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流光转朔,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的时候,傅彦行淡淡笑一声,“你轻薄朕,嗯?”
那个“嗯”字尾音上浮,说的绵长柔软, 涟歌被他那话惊得脸一下烧起来, 哪里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傅彦行还有心思逗她。
方才的吻转瞬即逝, 又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尚且来不及分辨出到底是他轻薄她还是她轻薄他,涟歌因此信了他所说,有些羞赧,“陛下,臣女不是故意的。”
傅彦行眨了眨眼睛, 长睫划破夜空,扇起一阵微凉的风,颇为大度道,“朕不与你计较。”
“下一次,莫要这般趁人之危。”
他转过身去,未让涟歌看见他勾起的唇角。
涟歌横着脖子浑身发烫,羞愧地想以身遁地。
过了中秋便是会试,萧洵和萧测在同一场考试,在夫子庙内待了三天后,涟歌算好时辰,亲自将他们接回府。
兄弟二人先到浴室洗去一身疲惫才去拜见祖母和伯父,今日萧元睿休沐,正好得空过问孩子们考试的状况。
萧洵在考场上才知,往日在春山楼见到的黄先生便是今次主考官黄鸿之,十分惊讶,又想起他们谈学之时的言论,心里明白新帝大约是要有一番政改。但猜测之事不好拿出来讨论,便只提了一下考试后的心得。
萧元睿却主动提起他来,道,“黄鸿之曾是帝师,又极注重人才,你们倘若入他的眼成为他的学生,前途无量。”
南监的学子都是听过黄鸿之大名的,但萧测才十六,今次是下场试一试,答题也只试试水,自知考不上,便道,“二哥这般有能力,必定能入黄阁老青眼。”
萧洵对自己有信心,却很淡然。
过了十日,夫子庙外放榜,萧洵拔得头筹,称会元,令三日后和同上榜的其余八十八人于皇极殿参加殿试,天子将亲策于廷。
萧府自然满堂欢,尤其涟歌,激动地仿似自己考了好名次一样,脸上挂着“会元是我哥”的骄傲笑容,直乐得找不到北。
府中摆了宴,萧洺特意请了假回来,热热闹闹坐了一大桌。
萧老夫人身为府中第一的老太君,自然要第一个发表讲话,但她不管世事多年,也只能叮嘱一句,“往后进了官场要做实事,哪怕做不了实事,也莫要做坏事。”
这也算是萧家的家风了。就算做不了好官,也莫做恶吏。
萧元睿较审慎,只说,“三日后在陛下面前需得表现好,别胆怯,也别谄媚。”
萧洵想着多半他是见过陛下了,想起在春山楼上见到的少年,那般清贵凛然的模样,确实不像是个喜欢听虚浮之言的人,便点头,“大伯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