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今日是九月初六,到初九她还在禁足中,去不了,涟歌摇头,“不去。”

去不了,也不想去。

“阮明玉给我下了帖子,约我那日一道去爬山,真的烦人,和她有什么好爬的。”霍璇想起阮明玉就头疼,“我本来将她那帖子都扔了,却不知我娘从哪里得了这个消息,非让我去参加,说是和别家的姑娘们联络联络感情,我和她们都玩不到一块,能有什么感情好联络的?”

她吐槽的时候眉头皱起,日光从竹帘缝隙里漏进来撒在她脸上,连苦恼也变成了生动,涟歌静静看了半晌,道,“那日我出不去,不过你爬完山可以来云亭月榭,我与一道过节。”

“这还差不多。”霍璇揽过涟歌的肩,“不枉咱们同龄的姑娘里我最喜欢你。”

两人又聊了会儿,霍璇起身告辞,“我先走了,我哥陪我来的,可不能叫他久等了。”

出了云亭月榭,已有萧府下人过来领路,“霍姑娘,请。”

霍璇一路跟着去了外院湖心亭。

按规制,太守不过正四品,宅邸不能超过四进十二间。但萧府却有五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样样不缺,颇有些江南宅院的味道。跟西山别苑一样,那位徐姓太守宠妻无度,连太守府都修的比旁处华美,他以身试法,倒是便宜了后面来上任的官员。

太守府里有两片湖,一片小的在内院,萧元敬疼爱女儿,拨给了涟歌做院子,便是留梓亭外的那处。剩下一片大的划在后山,盖了湖心亭,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霍璇每来一次,都要感慨一次萧府里的好景致,顺着游廊走过去,但见亭上挂着素纱帐,帐中三彩鸭形香炉里燃着檀香,烟雾袅娜间,两个俊朗的身影相对而坐,面前搁个棋盘,正在对弈。

“你们家真是好风景,难怪每次阮明玉来做客的时候,那眼睛能红出兔子的味道。”霍璇可没什么观棋不语的自觉,她不爱下棋一类需要沉着思考耗时良久的活动,此刻能不搅局已是万幸。

萧洵闻言抬眸,望见霍璇着一身绯色男装斜坐在霍璟身后的软塌上,艳丽的像一团火。这里两人一个是自家兄长,一个是好友兄长,没有外人在,她一点也不收敛,随性而坐,目光直接,大刺剌剌地看着棋盘上的你来我往。

“阿璇,慎言。”霍璟不痒不痛的呵斥她。

“再过两年,这处又不知该谁用。”霍璇不以为意,“可不能便宜了她。”

萧洵对阮明玉没多大印象,但晓得她是谁家女儿,便说,“那也不一定。”

他这语气像是知道些什么,霍璇来了兴致,大眼睛忽闪忽闪,追问道,“什么意思?”

平心而论,阮县令在濮阳任职这许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虽然为人胆小谨慎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官。

只是这几年各州郡的太守都是从京中外调,纵使萧元敬任期结束,阮县令升上来做太守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他若想往上爬,只能申请调回金陵,这个事情萧元敬三年前也是和他谈论过的。但偏他又习惯了濮阳这一方热土,不愿回京,打算一直在这里不上不下熬着,权当提前养老。

萧洵知道这些,却不好说给霍家兄妹听,摇头,“世事无绝对罢了。”

恰好一局棋已进入尾声,霍璟往棋盘上一处落下白子,胜了这局棋,同萧洵道别,拉着还欲八卦的霍璇走了。

从太守府出来,萧洵径直回了军营,霍璇看着他背影,暗自思忖,“越来越看不懂哥哥了。”

重九登高是习俗。九月天濮阳已不再炎热,但要爬山需得费些时辰,霍璇起了个大早,辰时正已到城外关灵山下。放眼望去,已有不少人在登高了,人流顺着山路蜿蜒,隐约可见红色茱萸汇成一串火,和山间红枫相映成趣。

阮明玉已经在等着了,跟她一起的还有吴通判家的两个女儿,吴文珍和吴文珠,以及邱长史家的邱心叶。

霍璇与她们关系泛泛,冷淡的点了个头算是全了礼节,阮明玉却像未察觉到她不喜,笑得十分热情,“阿璇。”

她眼睛一直往身后看,霍璇知道她的想法,便道,“我兄长今日去了军营。”

阮明玉勾起的嘴角略滞了下,很快便恢复正常,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上山吧。”

她们几个都穿的长裤和革靴,倒不似来做戏,霍璇脸色稍缓。她有功夫傍身,爬这小小的关灵山很是轻松,不多时便将那四人远远抛在后面,她只好停下来等。

阮明玉在落后她二三十阶的地方,见她停下,脸上漾开笑意,卯足劲儿往上爬。她打小习舞,体力也是很好的。

爬到山顶已过巳时,阮明玉便做主在山顶的灵山寺用斋饭,是她提前让人通知寺庙备好的。用饭时阮明玉极热情,一直给霍璇夹菜,弄得她有些疑惑,阮明玉这是专程讨好她来了?

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么静静吃,师傅们做的斋饭味道不错,霍璇用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吃罢饭,邱心叶推说想去求签,拉着吴家姐妹走了,霍璇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便站在原地,一双眼静静看着阮明玉。

“有话直说,我还得下山去。”

阮明玉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香囊来,一个青色一个红色籽,上头绣着大朵万寿菊,鼓鼓囊囊的,装着茱萸籽。

她羞红脸,将香囊往前一递,“上次承蒙阿璇和霍公子搭救,我不知该怎样报答,便做了两个香囊。”

霍璇眉头一挑,道,“你母亲已经亲自上门谢过了。”

“上次我还在惊中,未能亲自上门道谢,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聊表心意。”见霍璇不为所动,阮明玉咬着嘴唇,眼圈一下就红了,“还望阿璇能收下我这份心意。”

从前她与涟歌作对的时候也爱红眼睛,博人同情,可此番在自己面前做这出就有些难以言说了。霍璇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接过红色那个香囊,冷冷道,“行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至于另一份,你若有本事便自己送吧。让人转交的心意怕是不太诚。”

说罢也不看阮明玉由红转白的脸,施展着轻功一路下山去了。

阮明玉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对萧涟歌那样好,却对自己的真诚视而不见,娇美的面容慢慢扭曲。

涟歌睡完午觉,便听莳萝来报霍璇和霍璟已经到府上了。她收拾好自个儿,带着丫鬟去了后山。

那三人正饶有兴致的在湖中泛舟,涟歌唤来会摇船的下人,另上了一艘小船,吩咐载自己过去。待追上前面的大舸,却见一人正探出头来,瞧见她乐道,“终于舍得起了?”

两船靠近,涟歌站起身来,将手递过去,“阿璇,拉我一把。”等握住霍璇的手,一个借力跨上去。

舸中有两人铺毡对坐,正在对弈,见她进来也恍若未觉。一旁的红泥小火炉上正温着菊花酒,清冽甘甜的酒香随着热气腾腾上涌。霍璇坐回桌边,冲她招手,“坐我边上。”

平日林氏不让涟歌饮酒,不过偶尔允她喝些甜甜的果酒,可菊花酒越煮越香,越煮越淳,偏霍璇还给对弈那两人一人添满一杯,澄黄清亮的的琼浆玉液勾得人意动,让人忍不住想喝点。

她眼巴巴瞧着,萧洵头也不抬,却似知她所想,道,“不能饮酒。”

不让饮就不让饮,涟歌作罢,嗔他一眼冷哼一声出舱去,行走间故意弄出声响,惹得霍璟从黑白厮杀间抬起头看她。

“舍妹顽劣。”萧洵轻笑。

“比不得我家那个。”霍璟垂下眼睑,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