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信封上头,字迹清秀,不是顾瑶芳的,又是谁的?

她惨笑一声:“父亲欲如何处置我?”

“我顾家庙小,容不下你这身份尊贵的。道士为你批了命,你终究不是我顾家的骨肉,即便有,也得割下。”顾贞观咬着牙,一字一句像是透着血气,可说出话的时候,便平和了,“内务府汉军旗六品翎长林恒大人乃是我旧识。其家中由张道长算过,恰缺了一女,否则家宅不宁。我修书一封,你即日便去吧。”

“不——”顾瑶芳嘶喊起来,“那林恒不过是个从六品的翎长,芝麻小官,凭什么敢收我当女儿!”

顾贞观已然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是为父最后一次成全你,别不识抬举!”

他提笔,不再理会顾瑶芳,狠心写下一封信,从此以后断绝了顾瑶芳跟顾家的关系,信上写明了,将顾瑶芳过给那内务府翎长林恒。

顾贞观是汉人,可收容顾瑶芳的,却是汉军旗出身的。

哪个高攀哪个,还不一定。

如此眼光浅短的女儿……

顾贞观真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

他将那封信扔给顾瑶芳,道:“你走吧,好歹父女一场,最后偏心你一回。日后你是荣华富贵,还是身败名裂潦倒落魄,都与我顾家无关了。老徐,送林姑娘出去。”

林姑娘,呵……

林姑娘,哈哈哈……

顾瑶芳笑了出来,满脸都是泪,几乎是被老徐头给架出去的。

顾贞观颓然坐下,沉默了许久,才看向那一扇朝西开的雕窗,道:“进来吧。”

许久不曾有动静,过了约莫有半刻钟,才有一道影子,缓缓绕过窗,朝前面来。

一片阴影落在书房门前的水磨石地面上,顾怀袖垂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了片浓重的阴影。湖蓝底子镶嵌着白狐毛的半臂,里头是浅白色的衫子,下头一条青缎暗花细丝褶裙,真真是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一步步走来,垂首立在书案前,声音平缓,似无悲喜:“父亲。”

☆、第二十三章 水落石出

一碗水,少有能端平的时候。

顾贞观不是圣人,再厉害也无法真正地洞明一切。

早先因为她娘的缘故,说没偏心芳姐儿那是假的,现在看到袖姐儿这冷淡而克制的表情,他狠狠地一叹气,道:“坐。”

顾怀袖没坐,只道:“女儿不敢。”

不敢。

顾贞观又是一会儿没说话,“你不愿坐,便罢了。想必你大姐的事情,你也听了个明白吧?”

“大姐的事情,怀袖不清楚,林姑娘的事情,却还知道一二。”

顾怀袖说出口的话,冷漠到了极点。

看样子,顾贞观是真的知道了这一切。可他还是选择成全了顾瑶芳,正如顾贞观自己所言:最后偏心芳姐儿一回。

内务府,太子势力范围;翎长林恒,惯会讨好巴结上司;顾瑶芳已二十,虽过了十七选秀之龄,有个内务府的林恒在,怎么做还不知呢。

这一切,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偏心。

即便觉得顾贞观这样的做法是出于血脉亲情,可顾怀袖心里不大舒服。

顾瑶芳要从顾家的大小姐,变成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林姑娘”,顾怀袖不觉得有任何的可惜。

走了一个顾瑶芳,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从来就没有什么姐妹亲情,顾瑶芳走了,她清净。

“往日,是我不察,也因着偏心,纵容了芳姐儿。”

顾贞观开始慢慢地说话了,他觉得袖姐儿多半是寒了心,可不说又能怎样?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道士批过命,说我顾家不该有这么个闺女,正好我前些年同僚缺一个女儿,就把她过继了去。从此以后,再与我顾家没有关系。我一向是相信清者自清的说法的,你能忍芳姐儿这么久,也是能成大事的人。”

女儿家,需要成什么大事?

顾怀袖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就喜欢吃喝玩乐,也胸无大志。

顾瑶芳那些野心,她真没有。

所以现在,她听着顾贞观这些话,略觉得有几分好笑。

“父亲,我能忍,并非因为我不怨林姑娘。相反,今日父亲难得打开了天窗,同女儿说句亮话,那女儿也就告诉父亲——”

她顿了一顿,脸上扬起笑容,显得灿烂而冰冷:“我顾怀袖,绝非善类。我能忍,不过是因为她与太子勾搭,反算计得我受制于人,一直不敢把脏水泼回去。若有一日,给我机会,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什么不在乎,全是假话!

顾怀袖今日也是被激了。

顾瑶芳是个命好的,娘没死的时候,娘护着她;娘死了,还有爹护着;等到一切被揭穿了,他们各自都在心里揣着明白,结果还要为顾瑶芳铺好了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