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漱郎尴尬地咳嗽一声道:“夫人,钱……”当着夏芳菲的面跟骆氏请示,未免有些尴尬,回忆了一番昔日夏芳菲跪着,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后跟前的情景,心说那会子自己看起来多么的高不可攀。
项漱郎只说了一个钱字,骆氏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道:“今儿个晚了,明儿个咱们去寻项二郎说话去。咱们这边的花销,须得叫项二郎立下个规矩来。如此咱们知道有多少银子可用,才能放心地办事,不能总叫王爷您垫银子。”
“夫人说的是。”项漱郎连连点头。
夏芳菲打心里佩服项漱郎能屈能伸,搀扶着骆氏便向外去了,一径地回了家门,恰望见赛姨嘀嘀咕咕地教唆恭郎不理她,她便也装作没看见的直接从赛姨、恭郎跟前走过去。
“娘。”恭郎年纪小,这会子直接抱住了夏芳菲的腿。
赛姨跺了跺脚,只得不服气地也跟了过来。
骆氏见赛姨是知道夏芳菲有了,于是小孩子意气地要跟夏芳菲作对,笑了笑,由着她们母女玩笑去,也觉得累了,于是回了这屋后房里歇着,见自己几日不去学堂,学堂里的女学生便错字连篇地给她写了信,看着信,心下甚慰,一时也不觉得疲惫,洗漱之后睡下了,第二日一早便早早地起来,略等了一等,待项漱郎来了,便领着他去寻项二郎讨要拨给他们那小衙门的银子。
这会子项二郎正在房中查看今夏来港的船只数量,坐在堆满了账册、帖子的大案后,望见他们二人来,赶紧让了座,待听他们说明了来意,便笑了。
他原本没将骆氏、项漱郎的小衙门当一回事,这会子听他们来要银子,便大方地道:“需要多少银子,去账房支就是了。”
骆氏叠着手坐姿十分沉稳庄重,含笑道:“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又不是只取一次银子,长年累月的,若不立下个规矩来,一则霁王府的账目乱成一团,二则,我们不知有多少银子可用,行动处处掣肘,三则,霁王府不给银子不立下规矩,就是不认我们那小衙门了。这么着,也难以服众。”
项漱郎连连称是。
项二郎不觉笑了出来,看骆氏是当真要认真办这事了,就道:“这事我也做不得主,且送信给五郎、天佑,听听他们是如何想。”
骆氏、项漱郎连连点了头,唯恐耽误了一年的买卖,便立时告辞不耽误项二郎办事。
项二郎果然令人给甘从汝、秦天佑送了信,待五月里甘从汝、秦天佑从外头回来,便双双答应了给骆氏、项漱郎的小衙门里一些银子做花销,只是这会子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他们再如何据理力争,甘从汝他们也不敢多给。
甘从汝处置了这事,才有功夫去见夏芳菲,回了绿树成荫的院子里,便望见夏芳菲懒懒地躺在躺椅上,赛姨挤在她怀中跟她同看一本书,边上恭郎坐着,却是在剥最早的一茬荔枝给她们娘儿两。
“爹。”恭郎懂事地站起来让座,待甘从汝坐下后,便坐着甘从汝的大腿依旧拿着几根圆滚滚的指头剥荔枝。
“我母亲讨了多少银子?”夏芳菲合拢了书问。
甘从汝瞥了一眼她那肚子,见她还是不怎么显怀,笑道:“岳母厉害得很,她不说一年要几千几万,只说我们一年的收成里要分出十分之一给他们那小衙门。我瞧着,岳母好大的官威,浑身上下就差一顶官帽一件官袍了。”
“当官会上瘾。我瞧她也不很爱管赛姨、恭郎了。”夏芳菲笑道。
“不管正好,就是她这官未必做得长久。”甘从汝点着头,从恭郎手上接了荔枝含在口中,便搂着恭郎道:“民间做的好的,被朝廷认了,便要换了朝廷的人来打理。虽说姨妈做了女皇,可到底除了朝廷里几个花样子一样的女官,她任用的还多是男子。”
夏芳菲不得不赞同他这话,心想骆氏官瘾小一些还好,若是大了,这会子这么费心费力的,没多久被人夺了位置,以她的脾气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甘从汝心道若是骆氏倒腾个小衙门成日里带着项漱郎自娱自乐就好了,如今他们主动捅到朝廷去,待归了朝廷管以后,骆氏想插手都难了。看夏芳菲一直躺着,便一手揽着恭郎站起来,一手去拉赛姨,将赛姨拉起来后,催着夏芳菲站起来走两步。
因夏芳菲的日子近了,甘从汝也不向外头去了,只留在本地领着人照看运出去的佳果、木材,六月里因听说朝廷来了人传达太后的旨意,便小心翼翼地回了府随着夏芳菲陪着旨意到了。
骆氏先前意气奋发了两日——毕竟除了太后,她便是第二个对项漱郎颐指气使的女人了,这会子也紧张不安起来。
所有人聚在项二郎院子里等消息,终于听人说朝廷的旨意来了,夏芳菲、甘从汝便陪着骆氏出门去接,项漱郎、项二郎也紧跟着过去。
一堆人出了门,却望见夏刺史牵着赛姨、恭郎两个摇摇摆摆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