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不中二的时候很好说话,尤其在得知她就是学思暑假新来的口语老师后,强烈要求她继续上口语课。她的零花钱根本用不完,无需陆外婆出手,便和戚茹敲定,周末两小时,一小时一百。
这在2010年的家教市场上,算是高时薪,且陆家和林家只有一条街的距离,练完琴可以直接过去,陆妙也可以到林家来,不用跑去学思上课,她很满意。
按部就班完成计划表上的每一项内容,戚茹的成绩稳步提升中。她没有太多天赋,唯有努力,持之以恒搞题海战术,不浪费每一分钟。每一天被练琴和学习占满,再无其他。
当地中海把戚茹叫到办公室,一脸欣慰告诉她这次月考名次上升,总算挤进了班级前三十之后,戚茹有些想笑。
地中海摸着脑门发愁。原以为戚茹开学那场考试是在闹脾气,没想到她是真的退步了。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暗暗给她开个小灶,祈祷她能恢复原本的水平。
“一会把笔记给我看看,要是有记得不全或者错误的地方我给你改改。好了,回去上课吧。英语虽然重要,但也不能把其他的落下,中考物理化学可是闭卷。”地中海暗暗提醒戚茹,一双小眼挤啊挤,几乎看不见瞳仁。
他对英语老师的做法不满,但又不能明说,只好单独找学生谈话。楚格和齐瑞秋都被找过一回。
“好的,老师。”地中海作为班主任,自然要统筹大局。她理解,何况她并没有听老师的话,将其他学科放在一边。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北方冷空气南下,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初赛在寒冷的气息中开始了。
戚茹用陆妙给的工资为自己和奶奶添置了御寒的冬衣,跟随四中的大部队去往南城区,准备第二天早上进行的初赛。
“戚茹,我有些紧张。万一初赛就被刷下来了怎么办?这是初中赛段的最后一年了。”周怡紧紧挨着戚茹,和她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没事,放轻松。你准备了半年多,单词背了一整本,还怕一场考试吗?”
按理不同班的人不该睡到一起,可齐瑞秋不愿意和戚茹搭伙,情愿一个人出钱,正好让周怡拼房。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还是紧张。戚茹,要不你唱歌吧。你二胡拉的好,唱歌肯定也不差。”
戚茹:“……”她唱歌还真不怎么好听。
“你数羊吧,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我有点困,先睡。”她怕一开口,隔壁会来揍人。这家酒店隔音差,老实睡觉最好。
周怡搂着戚茹纤细的胳膊,心里默默数羊,越数越精神,只能起来用热水敷脸,让自己好受些。
第二天,戚茹刚醒,一对熊猫眼就摆在她眼前。
“你一夜没睡?”
“还是睡了两个小时的。”
“成吧,考完之后在车里补觉。走,洗漱完进考场。”一场考试而已,戚茹根本不担心过不了初赛。毕竟,拿到了国奖除了有加分,还有奖金。
实验小学的课桌高度对于这群初中生来说偏矮,但它的多媒体设备全市最好,经过考察,临安将实验小学改为考点。戚茹个子矮,没有伸不直腿的困扰,但楚格和齐瑞秋这两个发育良好的人根本舒展不开。
戚茹和齐瑞秋被分在同一考场,左右桌。整场考试下来,戚茹都感觉左右两边的人不停地换姿势,仿佛屁股上长了钉子,挪动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环境影响心情,心情影响成绩。情绪浮躁时,成绩一般不会太好。刚走出考场,往四中的集合点一望,便看见一群黑脸学生,指手画脚向身边的人抱怨着什么。
“……那么矮的桌子,我还以为到了小人国!”
“你还好,你知道我被分到了哪个年级?一年级!手都没有地方放好吗!”
“到底是谁忽然提出要改地点的,以前在一中多好,设备差点就差点,反正听力也拿不了多少分。”
戚茹倒不觉得难受。主席在菜市场都能读书,不过是换了一张桌子,哪里就到了这种地步,纯粹是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想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当她看见周怡的眼泪时,无可奈何当了一次双标的人。
“戚茹我难受。我有一整篇阅读没做,作文还差一个结尾,听力的独白都是乱选的。呜呜……”
周怡是真哭了。这次的试题和以往的难度天差地别,她原以为准备足够充分,没想到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光是听力就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一步错,步步错,后头的内容都是赶时间完成的,阅读没仔细看,作文没好好写,一直凑字数。
老师手里没有试卷,但见到大家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了猜测。试题的难度突然加大,谁也料不到。四中来的又晚,昨天晚上才到,根本没时间熟悉考场。其他学校来得早,还给自己带了软垫,多少让自己坐的舒服些。
此次四中报名的有近一百人,四位老师带着学生,慢慢安慰他们。
周怡抱着戚茹不撒手,眼泪糊了她一肩膀。
“你看,难度提高的话,相应的,分数线也会降低啊。凡事要往好处想,你难,大家都难。”
周怡猛地抬头,眼里还装着一泡眼泪,哽咽道:“那你觉得难吗?”戚茹英语那么好,两次月考都年级第一,肯定全部做完了。
这话戚茹没法接。她能怎么办,重生回来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英语。
“看吧,你就不觉得难。”周怡又把头埋在戚茹约等于无的胸前,小脑袋蹭来蹭去。但她想通了,戚茹说的没错。难度加大,分数线就会降低,正比关系。何况这次是她自己没发挥好,怪不得别人。
“走吧,你一晚没睡,去车里补觉。你靠着我睡会。”
周怡点头,跟着大部队往校门口走。
好不容易劝说她止住了哭声,一行人到大门口等司机。才等了两三分钟,就见路边一位老人拉起了二胡。没有戴墨镜,也没有音箱,就一把破旧的二胡,曲目是最悲伤的《二泉映月》。路人纷纷往地上的塑料盒中投钱,硬币砸在一起,丁零当啷响。
唰的一声,周怡的眼泪又下来了。
“……”
让不让人活了!
戚茹绞尽脑汁还有什么说辞能安慰好友,衣袖便被人扯了扯。
周怡一边吸鼻子一边说:“戚茹,你能不能,能不能和那位爷爷商量,借他的二胡拉一拉欢快的曲子啊。太难受了。”模样可怜巴巴,让人心生不忍。
此话一出,引来三两目光。其中就有楚格和齐瑞秋。
齐瑞秋知道周怡,校内宣传栏上常有她的名字和照片,见两人腻在一起冷笑一声:“二胡还能欢快?别逗了,天桥底下乞讨卖唱的,你听过几首欢快的?”戚茹又不是没有演奏过,校内文艺表演上,那一首《明天会更好》听得诸位老师都哭了,怎么欢快得起来。
原本戚茹是不愿意的,但被齐瑞秋这么一刺激,头脑发热便答应了下来。各有各的缘法,二胡在她心目中就是最好的乐器,可人们总拿它和乞讨捆绑在一起,刻板的印象实在让人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