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尸体的凝碧楼弟子鱼贯清扫干净,远远地朝沈竹晞看了两眼,忽然面色陡变,带头的那位按住额头行了一礼,深深一鞠。
沈竹晞不知道,镜前的三人却看得真切,按住额头以表尊崇臣服,深鞠而避开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凝碧楼二万八千名弟子对外的最高礼节。行此礼,如见凝碧楼主亲临,
“辜颜,你说这些人可真奇怪。”沈竹晞坐在荫蔽处开口。
他抱着玉匣,似乎是抬起袖子遮住脸,云袖却清楚地看到,他袖口的辜颜鸟纹样流动,微微散发白光,显然是正静静听他交谈。
“我虽然不记得从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看我有这样的身手,想来也受人恩惠或者与人结怨过。”沈竹晞捏捏辜颜幻化出来的尾巴,一手划过玉匣光冷的表面。
“不知道我有没有害过别人性命,唉。”他叹息。
“辜颜,我这样什么也不记得,真的很茫然也很难过,我总觉得——”他拖长了语调,声音轻软,“我总觉得,这方玉匣似乎跟我的过去有关。”
“我们送去看看吧。”他道。
“安安安!”辜颜叫了几声,忽然一下子从袖口蹦出来,沈竹晞便靠过去蹭蹭他柔软的羽毛,白鸟的长喙轻轻扫过他长睫,似乎是在无声应和。
“辜颜,你同意啦!”沈竹晞喜道,他不再迟疑,抱着玉匣离去。
正文 第12章 葳蕤旧日行其十
镜前三人相对缄默。
“即使旁人设局,也要他自己踏入局中。”林青释眉眼一动。
“我瞧二公子似乎是心有防备、自己甘愿踏进去的,沾衣,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林青释白皙的手指按住微微跳动的额角,“既然无法置身事外,你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有意识地追查总是好的。”
“我只是……”云袖涩然开口。
“等等,停!”一直默不出声的邓韶音忽然猛地一拍掌,打断他们二人的交谈,屈指点在镜幕上的一处,那里正是前一刻沈竹晞坐过的地方,他连声催促:“快快快,放大看这里!”
云袖亦是神色僵凝,双手结印放大了些,才依稀看出那里竟然还有一个黑衣人单薄的剪影。那人只是静静地站着,斜背着长剑,剑上二色剑穗在风中抖得笔直,色泽明艳,便是映在分镜上也清清楚楚。
“这颜色像血。”邓韶音闷哼道。
烈日从树梢的缝隙间毫无保留地投射下来,黑衣人却没有影子落在地面上。
日光下落,而不见影——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黑衣人默不作声地穿行过人潮,擦肩而过的行客却仿佛没有任何一位注意到他,谈笑攒聚如故,他的衣袂轻扬,居然从路人张开的指缝间横穿而过。街巷里,沈竹晞仍是举袖和辜颜轻声交谈,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全然没注意到背后尾随的黑衣人已经悄然扬起手——
“天哪,这是真的人吗?”邓韶音失色地反手抓紧了林青释的手指,对方骨节微凉,轻划过他的掌心:“无事。”
那双手,直直地从沈竹晞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仿佛只是穿透了一片水波,指尖掠过的地方,有层层叠叠透明的涟漪波涌而起,黑衣人迟疑着一寸一寸在空气中触摸过去,每一次落下,便有千光离合的返潮,竟像是他置身海底。
“二公子看不见他,旁人也看不见。”云袖下了定论。
“能再放大些看吗?”邓韶音与她对视一眼,皆是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沉重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