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宫里知道的人不少,否则也不会没人敢惹高三娘,”五皇子道,“旧年她的事情,全被高贵妃给压了下来,连着宫里的娘娘们,都是躲着她走的。”
高三娘常在宫里的时候,谢笙还没从蜀州回来,二郎也还被皇帝藏的严严实实的,他们自然对高三娘不熟悉。后头等谢笙进宫做伴读,高三娘也直接往高贵妃处去,自然遇不着。等谢笙做了伴读的第二年,高三娘就随父亲上任去了,也就没有认识的机会。
谢笙和二郎对视一眼,这高三娘居然还是宫里众所周知的天魔星。
二郎想了想道:“五哥你不好说这些,小吴子却是不必怕她的,我叫小吴子来讲给咱们听。”
这日最后,谢笙是听了一肚子关于高三娘在宫里不得不得说的二三事,才回家的。可惜这样的事情谢笙不能对外人说,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不过好在二郎和五皇子也是这模样,他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高家人的事,谢笙听过便忘。这日下学归家,谢笙前往李氏处请安,想起前天在别院去挑的那些花树。
“既然花树选好了,娘可将帖子发出去没?”
“才写好呢,哪里就有这么快了,”李氏他们昨儿傍晚才回,还比进宫去的谢笙到得晚些,“今日多亏你大哥和你两个姐姐帮我,才将将写完,等明日再将帖子送出去。”
“那一日你休沐,可不能乱走,待在家里和你大哥一同招呼客人。我请了你外祖母和三舅母来做女宾的陪客,到时候琛琛也要过来,你若不忙了,可以去看着琛琛。”
“娘放心吧,琛琛听话着呢,我会好好看着她的,”谢笙知道,之所以会叫自己适时躲懒,也是为了不要抢谢麒作为世子的风头的意思。有些事已经做到了九十九步,这一步又何必要去争抢什么,没得叫人离心。
李氏见儿子明白自己的意思,微笑着叫他近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你明白为娘的心意便好,也就是你爹他们不在,咱们娘俩好说说心里话。”
“你大哥是世子,这些人脉早迟都是要交到他手上的,若是他日后愿意为你铺展一些人脉,你便接着,若是不愿,也不必强求。这世上除了爹娘,没人会理所应当的给你什么。”
“你现今也渐渐大了,也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子,等你中了举人,便多出去交际交际。你如今的圈子太过狭窄,宫里的老师也教不了你太多,等你中了举人,便该去国子监读书了。你日后要做官,就要去认识更多的人,结交更多的朋友。这世上不止是有高官贵胄,更多的还是普通人和寒门学子。”
“多谢娘,儿子知道的,”谢笙起身,向着李氏深深鞠了一躬。
李氏坦然受了谢笙这一礼,才叫了他起来。
“去吧,回房换了衣裳,再过来用饭,”李氏突然又想到,“今日门房有人给你送了谢礼来,也没说是谁家,只说是前日被你所帮的马车主人。”
李氏说着又笑了起来:“你这孩子,遇见什么事,也不和家里说一声,若不是你大姐刚好在我这里说话,谁能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
李氏一说起马车主人,谢笙便想起是怎么回事了,只道:“也不是我存心帮他,实在是高家欺人太甚,何况,我还赶着出城呢。您们都在庄子上,我可不乐意一个人在家。”
“多大了,还孩子气似的撒娇,”谢笙没提高家奴仆的那些话,李氏便也没再说。
“多大也是娘的儿子,”谢笙又说了一句,才退了下去。
捧墨跟着他出门,自然不知道家里的事情,谢笙便问待在家里的小六子。
小六子一早就预备好了谢笙的衣裳,此时听见谢笙问起今日有人送过来的礼,便忙道:“是一整个书箱,不过里头装了什么书,却没看过,如今已放在书房了。”
谢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又问:“怎么竟直接收了别人的礼?”
“那送礼的人是直接送到门房的,且怕咱们家里不收,只放下东西,交代了一声是谁送过来的,便赶紧走了,连追都追不上,”小六子道,“门房告诉我过后,我便直接去求了夫人拿主意,夫人知道之后,才决定收下的。”
“这送礼那儿有这样送的,”捧墨不自觉说了一句,而后又道,“该不会是少爷您那日说,自己无需谢礼,他们怕您不收,才放下就走了的吧。”
“算了,收下就收下吧,等会儿从前头回来,我再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书。”
谢笙赶着去主院用饭,此时也没耐心去书房细看,便只得等到了从主院回来,洗漱过后,才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谢笙就看见了一个藤编的书箱。工匠心思巧,还弄了个竹节的纹路。书箱静静的放在书架的一角,和旁边的书架气质相合,让他见了,就觉得心里喜欢。
书箱是被锁上的,开锁的钥匙就放在书箱上头的小抽屉里。
谢笙先前已经被告知了钥匙的所在,此时自是直接打开就能看到。
捧墨跟着谢笙进来,原要主动上前,却被谢笙拦了。
谢笙自己慢慢用梅花柄的钥匙,打开了书箱上的木锁。
“这一箱子,不就是少爷您备考用的书吗,您都有一套了,那些人还又送您一套,是什么意思,”捧墨有些不明白,“竟然连蒙学的论语都有!”
谢笙也不懂那送书人的意思,便随手拿了一本出来翻阅,发现里头竟然有人用小楷写了许多注释和理解。
“少爷,您怎么把书给关上了?”捧墨站在谢笙身后,并没看见书上的内容。
谢笙没有回答,而是另外拿了一本、两本。
“捧墨,”谢笙喊道,“这个书箱,可是个无价之宝。”
捧墨也伸手拿起一本翻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些,是注释?”
“是啊,”谢笙看着面前的这些书,心里有些止不住的发颤。
谢笙生在侯门并不缺钱,自然也不缺书,可是像周老爷子和李大舅他们给讲的一些经义注释,还有自己的见解,以及李翰林对谢笙的培养,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接触得到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李氏的出身,谢笙也未必学得到那些。君不见多少侯门的家学,都是请的秀才和落地举人。和得到几位翰林出身的大才亲自教导的谢笙,堪称天壤之别。
“这一次,咱们本来也不是一心想要去帮忙,却得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受之有愧。”
“少爷?”捧墨喊了一声,还是道,“那我叫人下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家送来的。这么大个书箱,想是不难。”
谢笙点了点头,在捧墨出门之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翻开了一本书。
让一个喜欢读书,且一向爱书的人,得到犹如宝贝一般的书籍,还想要他能够忍住不去看,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谢笙看得如痴如醉,但翻到其中一本论语之时,觉得有些奇怪。
正是“吾日三省吾身”,这一句,被额外勾画了出来,一旁的小字被写上了一些个人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