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走,跟我去万寿宫瞧瞧太后娘娘,她身子欠恙,本宫自然要去看望才是。”
带着宫人到了万寿宫,乔皇后见着了正躺在床上的秦太后,她圆润的脸庞已经消瘦了不少,连下巴都尖了起来。她原来保养得宜,瞧上去最多不过四十多岁人,可现儿却忽然苍老了不少,鬓边有着银丝,眼角有着皱纹,瞧上去已是垂垂老矣的老妪。
“母后,为何病成这模样?”乔皇后佯装惊讶,走上前去握住了秦太后的手:“母后……你可要保重凤体!”
秦太后微微的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的乔皇后,吃力的笑了笑:“皇后,还是你贤惠,这宫里也还只有你是个明白人。”
多年以前她与镇国将军、英王爷商量好以后,先太后娘娘一道懿旨去了英王府,给英王府大小姐指婚,配给了自己的儿子徐熙。正因为有了英王府的助力,徐熙才稳稳的坐上太子宝座,然后登基为帝。
乔皇后很是贤惠,这么些年来,后宫还算太平,没有她年轻那时候的血雨腥风。可正因为贤惠,乔皇后也不得宠,却让明妃、萧贵妃、玉美人这些狐媚子给占尽了便宜。秦太后望着乔皇后规规矩矩的站在床边,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皇后,你坐罢。”
乔皇后这才慢慢的挨着床边坐了下来,拿着帕子替秦太后擦了擦脸:“母后,你要快些还起来,这宫里头您可是最大,您若是身子不好,臣妾没法安心。”
“皇后,哀家知道。”秦太后闭了闭眼,然后慢慢的睁开道:“你去天门寺替我捐些香油钱,我想要那寺内僧人供奉一块牌位。”
“供奉牌位?”乔皇后一怔,探询般的目光望向了秦太后。
“是,供奉一块牌位。”秦太后低声道:“皇后,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将明妃的生辰八字写了,藏到那块牌位里边,牌位上头就写她的名字,也不用写封号那些了,赶紧让天门寺的僧人供奉起来,让他们替明妃念四十九日王生经,早些去投了胎,免得留在宫中害人。”
“母后、母后!”乔皇后的凤目睁得大大,一脸惊骇的望着秦太后道:“明妃竟然还没有走?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秦太后望着乔皇后那吃惊的模样,心中暗道皇后是个贤良的,自然不知道这里边的弯弯道道,可自己也不好与她直说,只能含含糊糊道:“皇上的病,肯定是明妃在作祟,想要找了皇上去陪她!还有萧贵妃疯了,肯定与她脱不了嫌疑,冤有头债有主,明妃找萧贵妃报仇去了。”
“原来明妃竟是萧秀云害的!”乔皇后咋舌,一只手摸了摸胸口:“母后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当年若是早些将萧秀云揭露出来便好,若是能逼她交出解药,或许明妃也不会死,现在大陈的后宫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见着乔皇后追问原因,秦太后哪里又能找出合适的理由来?她低头望了望自己的绿色立领中衣,上边绣着几朵梅花,片片花瓣舒展,格外精致。一只手捻着被角,秦太后咬牙切齿道:“我只是这般猜测罢了,皇后,你快些去将这事情办妥当!”
“是,谨遵母后旨意。”乔皇后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臣妾这就着人去办。”
“去罢,去罢。”秦太后只觉得心中轻松了几分,好在乔皇后还是个贤惠的,自己说的话她都是言听计从,这样倒也省了不少事,自己这颗心,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看相合八字,找哪家最好、”若是在京城找人问这个问题,人人的手都会指着御道街街尾那幢屋子:“快去找那段监正!只是他要的银子多,不知道你能不能出得起这个合八字的钱!”
钦天监段监正,在京城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虽然这监正官儿不大,说起来才正五品,可他却能在御道街买得起房子,虽说那房子在街尾,但无论如何也是在御道街上边的,那价格可是许多正三品都望尘莫及的。
这位段监正来钱的门路也是光明正大的,虽说钦天监主要是观察天象,颁布历法,兼为皇家婚庆挑选好日子,可这位段监正却还有自己的副业,那就是给人算命合八字。
段监正算命极准,一天他只给一人算八字,或者只给一对夫妻合八字,若是没耐心的,那便去别处排队,而且他收费也高得惊人,一般人都不敢往他那里去,若是遇到八字不好的,他还可以为其改命,只是收的银两也是寻常百姓无法承担的。
即便段监正要的银子多,可依旧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一个个将银子与八字庚帖送到他府上去,还得恭恭敬敬就的等着那八字批文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出来。
“妈妈,你确定了没有?”柳大夫人捧着茶盏在手心里头,一边拿了眼睛盯住了月妈妈:“英亲王府可将那两张生辰八字送过去了?”
“夫人,老奴问了个准信,确实已经送过去了,我那侄女儿说,是三日前送过去的,绝对错不了。”月妈妈凑到柳大夫人耳朵边上,轻声说道:“英王妃似乎不很满意这桩亲事,若是八字批文不好,她肯定会顺水推舟不会答应十小姐嫁去英王府。”
柳大夫人没有说话,只将茶盏盖子轻轻的碰了碰茶盏,心中不住的思量着,这八字确实重要,不少还姻缘都是因着八字不合,最后落了个一拍两散的结果。她端起茶盏来,慢慢喝了一口热茶,心中这才暖和了些。
“妈妈,你去将我那放银票的盒子拿出来。”柳大夫人定了定神,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转身吩咐月妈妈:“记得,是那个描金盒子,不是那个织锦盒子。”
描金盒子,里边盛的是大宗的银票,织锦盒子却全是装的小面额的。
月妈妈匆匆走到内室里边,抱了那描金盒子出来,柳大夫人将盒子打开,扒拉了里边两下,拿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看了看,想了想,又将它放了回去,在里边摸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咬牙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来。
月妈妈凑过去看了一眼,唬得脸上都变了颜色:“夫人,哪里要这么多银子?不拘便是五百一千两也就是了。”
“五百一千?”柳大夫人的嘴角撇了撇:“你自己去打听下,段监正给人合八字是什么行情?他替人合八字都至少是一千银子上头走,这乱批八字毁人姻缘不是寻常事儿,五千两他都不一定看在眼里,所以还是一万两比较保险。”
柳大夫人心里头想着,都说这段监正既然爱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如大大的送上一笔酬金,不怕他不给批个相克的八字,无论是克夫还是克公婆,那一样都能让柳明媚这亲事黄了。
银子不能少送,万一段监正看不上眼,不仅不帮她毁了这门亲,反而将那事情说出去了,这可怎么是好?所以柳大夫人这才咬咬牙拿出那张一万两的银票。
反正已经婆婆敲诈了,这一万两是保不住的了,早些日子她不是叫自己拿一万两出来替十侄女备嫁吗?不如就拿这一万两搅了她这门亲事,自己还能看四房的笑话,也为艳儿报了这一箭之仇。
“快些拿了这银票去送到段监正手中,切莫让他将八字排出来便不好办了。”柳大夫人将银票交给月妈妈:“速速去罢。”
这日,段监正从官邸回府,换了家常衣裳坐在书房喝了口茶,旁边的书童把一张折子送了上来:“老爷,今日轮着该替英亲王府上乔世子和柳太傅府上十小姐合八字了。”
段监正接过那两张大红庚帖,先看了看乔景铉的八字,掐着指头算了算,不由得点点头:“乔世子这八字可是中规中矩的富贵命儿,英亲王府的世子爷,到时候自然是滔天的富贵,这是不消说的。”
再看了看写着明媚生辰八字的那张,看了看那生辰,不由得便是一阵眼花:“这分明是一个死人的命格呢,怎么现儿还活着?莫非是有人给改了命?”
遇到自己极感兴趣的八字,段监正也兴奋起来,把书童赶了出去,自己焚了一炉香,取出了《易经》和一些算筹,开始闭上双眼,默默排起明媚的八字来。不多时便见段监正额头上汗水涔涔,似乎与人大战了一番,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眼中精光四射:“柳十小姐真乃奇女子也!从卦象来看,她却是被招至此间的异魂,可却又能和本体如此融汇,真乃奇之又奇也!”
再翻开几张算筹,他才恍然大悟般:“原来是有高僧加持,难怪,难怪!”再把乔景铉的八字取了过来,和明媚的八字合了一下,脸上露出欣喜神色:“五行中和,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不偏枯,此乃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挥毫写下四句批文:夫唱妇随好姻缘,子满枝头儿女全。金银无数积满院,旺夫旺府自婵娟。
写罢,打开门便想唤那书童进来,把这批文到祖师爷案桌上供着,专等英亲王府今晚派人来取。没曾想自己才一露面,就见书童带着一个老婆子站在门外。那老婆子穿着一件青灰色绸缎外套,罩着里边一件水蓝色棉袄,头上还戴着一支银簪子,瞧上去便是哪家大夫人家的得力的掌事妈妈。
“为何将人带到我这里来了?”段监正有几分不喜:“你难道才来服侍我不成?”
那书童笑着向段监正作揖道:“大人,这婆子坚持着一定要见大人呢,我看她心诚,这才将她带了过来。”
他的袋子里躺着一块碎银子,是方才这婆子塞给他的,不是看到银子的份上,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呢。
“今日我已经为人合过八字了,你也该知道规矩,先把你家主人要合的八字给放下来,排了日期我自然会叫人去通知你什么时候来取。”段监正瞅了一眼那个婆子,心中有些不喜欢,难道书童没有和这婆子说清楚?他段监正这个习惯也是几十年了,京城谁人不知?为何还有这种胡搅蛮缠的掌事妈妈要亲自见他?
“段监正,你的规矩老婆子也知道,只是事情紧急,却再也迟不得了,望你能看在这位大爷的面子上能给点时间,好好的排下八字。”那婆子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这位大爷,段监正一定是认识的。”
段监正疑惑的看了看那个信封,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从里边抽出一张纸,段监正低头一看,脸上骇得变了颜色——一万两的银票?这婆子究竟所求何事,竟然一来便塞了一张万两银票给他?
段监正朝书童使了个眼色,书童很知趣的把门给关上,站到了屋子外边。段监正看了看面前站着的这个婆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说罢,你是哪家的?想要求我合谁的八字?”
那婆子弯了弯腰道:“我是柳太傅家的。”
段监正心里砰砰的跳了下,想到了方才那张命格奇特的八字,难道是想要他来掩饰那十小姐八字奇异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