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在抄手游廊下立着,见郭庆云那般火急火燎的,不由得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对郭庆云道:“你只管慢些!我在这里等着你呢,又不会跑了去!”
郭庆云拿了手帕子擦了擦额头前边的水珠儿,一边朝明媚笑了笑:“好久不见你,还怪想的,这阵子终于见着了,可不能浪费了时间。”她的眼睛转了转,有一种说不出的娟秀来,明媚瞧着只觉惊诧,郭庆云才几个月不见,忽然间有了些姑娘家的模样了。
“郭小姐,柳小姐……”旁边传来娇怯怯的声音,明媚转脸,瞧着那方庆薇一副楚楚可怜的站在那里,不由得有几分惊诧,这方庆薇真是水做的人么,她那眼睛里边仿佛又有了一层泪水。
“话说快说,有屁快放。”郭庆云很不高兴的瞪了方庆薇一眼,让她全身抖了抖:“我与柳十还有事情,你不要耽搁了我们的时间。”
“我……我是想说一声我先告退了,等会用晚饭的时候再来找你们一道去前堂。”方庆薇睁大了一双眼睛,里边也着惊吓的神色,朝明媚看了一眼,匆匆的离开,那步子有些急快,群袂翩跹。
“郭小九,你怎么对她这般凶悍?”明媚奇怪的看了郭庆云一眼:“我的印象里,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嘛。”
“没办法。”郭庆云耸了耸肩:“有些人自己喜欢自讨苦吃,我还能怎么样?”
“那方公子与方小姐,是你们家什么亲戚?为何住在你们家?他们名字里也带了个庆字,可姓氏又不同,这……有些让人猜不透。”明媚瞧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深思的看了看那边,心中暗道,莫非真是明妃娘娘的亲戚?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约我三四岁的时候,他们就在我们府里了。”郭庆云摇了摇头,也是有些费解。她懂事的时候起,就见着方庆福兄妹两人住在府里头了,hi听说他们兄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父叔母都死了,他们是一对孤儿,所以镇国将军就收养了他们俩。可究竟他们那些亲人是怎么死的,郭庆云还真不明白原因。
方庆福跟着郭庆云兄长一道从小习武,镇国老将军原来想过要他投军,然后慢慢给他将军队里的职务弄起来,可方庆福却完全不按照老将军的意图走。他与镇国老将军说,他并不想依靠镇国将军府来谋得一官半职,练了一身艺用来防身是再好也不过了,另外他打算做皮货买卖。
据说做皮货生意来钱快,从玉门关到京城两边跑一跑,京城卖掉皮货贩些玉门关紧缺的东西来卖,一趟能赚不少银子。虽说这利润可观,但也有风险,现在边境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大陈还是有不少流民,聚集在离凉关不远的地方,占山为王,路过的客商给他们看中了,东西银两抢去不说,还要吃不少苦头。可是方庆福有一身好功夫,艺高人胆大,也不怕那些贼匪,硬生生给他带出了一支商队,还真好好的赚了些银两。去年年前时分,他很客气的交了一笔银子给郭大夫人:“承蒙将军府多年对我兄妹二人的照顾,这些银两权充这些年的饭食嚼用罢。”
郭大夫人一惊,方庆福这口气,是要带着方庆薇离开镇国将军府了?赶紧和镇国老将军去通了个气儿,镇国老将军也很是不虞:“这小子!他祖父把他和他妹妹托付给我,他们就是我的亲孙子孙女一般,还这么见外!”
心里想着不喜,于是喊了方庆福来训斥了一顿,那方庆福一直就那么听着不吭气,到最后重重的拜了下去:“将军好意,庆福心里都知道,可究竟玉柱姓方,不姓郭,又有何资格在这镇国将军府久住?现儿庆福也赚了些银子,能养活自己与妹妹,自然要带妹妹离开镇国将军府,即算是在将军府旁边买个宅子,都比住在府里头要好!”
镇国将军见他说得坚决,也暗赞这方庆福倒是有性格,不是那种一味贴着吃软饭的主,正准备答应,这时却听下人来报说方庆薇病倒了。
听说妹妹病了,方庆福也顾不上再提出府居住的事情,赶紧跟着下人去了妹妹那里,就见方庆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两颊全是怪异的红,艳艳的一片,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人都病成这样了,只能继续住下去了,方庆福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身走开,或者妹妹不像自己那样想,一心想到这镇国将军府住下去?也罢,自己做买卖存够了银两,把妹妹风风光光的嫁了,自己再搬出来也不迟。
于是,方庆福和方庆薇两兄妹便继续在镇国将军府住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明媚听得直点头:“这方庆福倒是个君子,一路上多蒙他照顾。”
“他是个不错,他那妹妹。”郭庆云一个劲的直摇头:“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小时候喜欢拉她去骑马射箭,可她却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还和我说,大家闺秀不该是这般粗鲁。柳十,你说说看,骑马就是粗鲁了?”郭庆云捋了捋衣袖,露出了一双洁白的手来:“咱们骑马射箭,舞枪弄棒,手还是这么白!莫非要像她那样,三天两头的生病,那就是大家闺秀了?”
明媚掩嘴吃吃的笑道:“你自己不喜欢文静,也不许别人文静?”
“才不是!”郭庆云气愤愤的瞪了下眼睛,伸手将明媚的肩膀拍了一下:“柳十,我可是在为你着想,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为我?”明媚迷惑的抬起眼来:“这方庆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说没关系?关系可大着呢!”郭庆云很是得意,一脸你快来夸我的讨好神色:“柳十,你可真得要感谢我才是,帮你好好的看住了我表哥。”
明媚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都有些发干:“乔景铉……他怎么了?他与方庆薇……”说到这里,心中有几分苦涩,不是说距离产生美?难道分开了,这感情便禁不住考验?
“柳十,你别慌神!”郭庆云一把攥住她,眼里全是不满意:“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一副模样了!哎呀呀,真是的,女人喜欢上了一个人,这脑子都不好使,听风就是雨的,叫人都没法子开口说话!”
见着郭庆云这般快活的挖苦自己,明媚心中顿时醒悟,看起来乔景铉并没有移情别恋,只是郭庆云故意危言耸听的在逗自己罢了。明媚笑着扑到了郭庆云身上:“好哇,你倒会捉弄人了!你自己说说,遇着我五堂兄的事情,你还不是一样着急?”
郭庆云笑着将明媚拉开,脸上红彤彤的一片:“我与你说,虽然我是在吓唬你,可那方庆薇对我表哥的心思我却瞧着是真真儿的,假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为了你,让我的丫鬟们看紧她了,她休想有什么机会单独接近我表哥!”
明媚哑然失笑,想了想刚刚来的时候,春喜她们对自己说的话,忽然醒悟过来:“难怪你的丫鬟们都很不高兴她,春喜还和我嘀咕,她想打乔世子的主意,想破坏你母亲亲上加亲的计划,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郭庆云咧嘴一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叮嘱丫鬟帮我看紧一个男人,由不得她们会这样想!你还以为我会与你抢乔景铉不成?你放心,我中意的是你那五堂兄,我表哥,不是说他不好,可就是把他送给我,我也不会要!”
“你快别这样说,你表兄听了心中会伤心。”明媚拉了拉郭庆云道:“你来我那边屋子,给你看样好东西。”
走廊下边挂着一个鸟笼子,那只八哥站在笼子里,歪着头望着郭庆云,小黑豆的眼睛不住的在转呀转。郭庆云瞧这那黑不溜秋的八哥,不由得笑了起来:“不就是一只破鸟,你还拿了当宝贝?”
“破鸟,破鸟!”那八哥愤怒的在横杆上边跳来跳去,不断的扑扇着翅膀,仿佛对郭庆云如此评价它表现出愤愤不平来:“二姑娘,二姑娘!”它朝着明媚可怜兮兮的喊了两句,似乎要明媚替它来撑腰。
明媚笑着摸了摸八哥:“这是郭家九小姐,我最好的朋友,她还不知道你的能耐,你别委屈。来。跟我喊一句郭小九!”
那八哥十分快活,扬了扬脖子:“郭小九,郭小九!”
郭庆云惊奇得瞪大了眼睛,抓起一把小米放在手心里:“喊得好,赏你吃东西!”笑着望了望明媚:“哪里来的好东西?这般聪明伶俐!快些送我去玩几日!”
“没问题,你拿了去教它说话便是,它很聪明,一学就会呢。”明媚笑着摸了摸八哥的羽毛,朝它点了点头:“你快些喊一声乔景铉。”
“乔景铉!”八哥快活的喊了起来,后边又添上了一句:“真想你!”
郭庆云瞪着一双眼珠子,嘴巴鼓了起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十,你真不害臊,竟然教它说这话!”
明媚伸手戳了戳那只八哥,脸上也微微发红:“我才没有教它说这些话呢,全是它在胡说八道,自己编的。”
“我才不相信!”郭庆云伸手将那笼子摘了下来,喜滋滋道:“可真是好宝贝!”抬头见明媚似乎怅然若失的站在那里,郭庆云拍了拍明媚的肩膀:“你别太担心我表兄,等会不就能见着面了?我与你说件好笑的事情,你听不听?”
“什么事儿?”明媚看了看郭庆云,见她一脸坏笑,不由得有所怀疑。
“关于方庆薇的。”郭庆云神色瞬间郑重了起来。
回到玉门关的第二日,镇国老将军便命人将乔景铉从军营里找了来:“乔世子初来乍到,自然要给他接风洗尘才是。”
郭大夫人喜滋滋的回答:“那自然是,都是亲戚,可不得好好照顾着?”她与英王妃是表姐妹,又一心巴望着想要将郭庆云嫁到英亲王府去,当然格外上心,听着镇国老将军这般说,赶紧摆下宴席,将乔景铉请了过来。
那晚上方庆福与方庆薇兄妹也被邀请来赴宴,方庆薇刚刚跨步进来,见着丰神俊逸的乔景铉,立刻便呆在了那里。自从那次晚宴以后,她便喜欢往郭庆云院子里边跑,拐弯抹角的打听乔景铉的事情。
开始来一两次,郭庆云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来多了,问多了,郭庆云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虽然她一贯是大大咧咧的,可毕竟不是个榆木脑袋,时间久了也能琢磨出些味道来。瞧着方庆薇那副小寡妇脸儿,郭庆云心中就不是滋味,还想来打乔景铉的主意?没门儿,自己可得要替柳十看紧点。
有一日,郭庆云正从外边回来,刚刚跨进自己院子,就见方庆薇迎了上来,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全是讨好的笑:“郭小姐,回来了?”
听着那软绵绵的声音,郭庆云心里就像塞堵了一团什么东西,半天都喘不过气来,这方庆薇能不能不要这样,成天耷拉着一双眉毛,仿佛自己欺负了她一般。凭心而论,方庆薇还算是长得俊俏的,一对柳叶眉弯弯的笼着一双剪水秋瞳,嘴唇小小,只是略微薄了些,皮肤有些苍白。